林乾仍在外间,静静地站着,见到易楚出来,锐利的目光探究般在她脸上停了许久。
易楚坦然地坐下,画屏端了茶过来,「明前龙井,姑娘尝尝。」
茶杯是上好的青瓷,茶汤澄碧,香气清幽。
易楚啜一口,暗道,果然是好茶,入口轻而不浮,香味浓而不腻,若是父亲能尝尝就好了。
这时,有小丫头在门外喊,「方太医来了。」
接着锦兰撩帘而入,身后跟着位花白胡子,长相清癯的老者。
方太医躬身朝林乾行了个礼。
画屏进暖阁瞧了瞧,将暖阁帐帘用银钩钩在门边,笑着对方太医道:「夫人在里头,太医请。」
易楚偷眼看着,碧纱橱的帐帘已经放下,只有一双玉手露在外头。
赵嬷嬷又取锦帕覆在杜俏腕间,方太医这才小心地伸手搭上脉息。
不过数息,方太医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恭喜夫人,恭喜侯爷,是喜孕。」
玉手抖了下,很快缩进帐中,锦帕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却无人去捡。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林乾,又不敢多看,个个低首垂眸地立着。
林乾冷声问:「太医可诊准了?」
方太医乐呵呵地说:「脉滑如滚珠,老朽行医四十余年,岂能连喜脉都诊不出来……侯爷有了子嗣,老夫人若知道还不知怎么欢喜呢?」稍顿片刻又道,「夫人体质偏虚,要不老朽开个养胎的方子?」
老夫人自然是指林乾的母亲,为着林乾子嗣问题,不知在杜俏跟前说过多少风凉话。
林乾仍是冷着脸,「有劳方太医,此事太医先不必告知家慈。」
方太医接话道:「老朽明白,侯爷亲自去说才更喜庆。」说罢,提笔写了两道方子,「一个养胎的,一个是止吐的,若是孕吐厉害就服上一剂。」
画屏抖着手,不知道该接不该接。
林乾却一把抓过去,看了两眼塞进怀里。
方太医是经常在林家走动的,每次来都要去宁静斋给老夫人请脉。
今日也不例外。
锦兰领着方太医出去,林乾往暖阁瞧了一眼,便也拄着拐杖往外走。
易楚猛然出声,「侯爷请留步!」
林乾不耐地回头。
易楚吸口气缓步上前,「依奴家拙见,夫人并非喜脉。」
林乾「哼」一声,眼角露出轻蔑,「乳臭未干还敢质疑方太医的医术?他过的桥比你走得路还多。」
易楚仰头,面色平静地说:「方太医年纪大,资历与经验自是远胜过奴家,可就是因为他的年纪,所以才会误诊……侯爷想必知道,脉息有强有弱,有缓有急,稍有偏差谬之千里。请问侯爷,年迈老者与十几岁的女子谁更能敏锐地察觉脉息的细微不同?尤其,这位老者还隔着一层锦帕?」
林乾凝神,又将易楚打量一番。
易楚续道:「神医秦越人提出望闻问切四诊法,方太医既不曾望,也不曾问,就凭短短数息的脉相就断为喜脉,侯爷认为可信?再或者,侯爷可信得过夫人?」
林乾霍然变色,周身立时笼上冷寒的气息,目光阴鸷,「那依你之见,夫人是何症?」
「尚不清楚,」易楚嗫嚅着,随即补充,「我总能医好夫人。」
林乾冷笑一声,拄着拐杖「笃笃」离开。
易楚站在当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早已汗湿。
面对着林乾,总让她感觉,稍说错一句话或者一个字就会性命不保。这种感觉就像她在辛大人面前一样。
画屏过来敬佩地说:「真厉害,敢对侯爷这样说话。」
易楚苦笑,那一刻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侃侃而谈毫不畏惧,莫非是辛大人上身?
不多时,杜俏从暖阁出来,眼角有些红,想必适才又哭过。画屏伺候她净了脸,又要匀粉补妆。
杜俏懒懒地说,「不用,易姑娘不是外人,」一时望着易楚却说不出话来。
易楚上前柔声道:「夫人放心,我能医好你。」
杜俏笑了笑,「易姑娘年纪比我小着好几岁,行事说话倒像比我大似的。」笑容自眼底溢出,显然发自真心。
赵嬷嬷附和着,「易姑娘少年老成。」
易楚想了想,也笑,「可能因为在家中我是长姐,习惯对妹妹用这种语气说话。」
几人完全不提适才方太医与林乾的话,画屏倒是将早晨与易楚的遭遇说了遍。
画屏口齿伶俐,加上亲身经历过,讲得绘声绘色,讲到劫后余生,两人浑身泥水时,还手舞足蹈的。
杜俏跟赵嬷嬷听了,又是惊讶又是后怕还夹着好笑。
赵嬷嬷叹道:「难怪你们进门时衣冠不整的,竟是遇到了这种险事。」
杜俏盘算会,吩咐赵嬷嬷,「给辛大人与忠勤伯府各备一份厚礼,还有荣郡王府,也得送礼答谢。」
赵嬷嬷道:「忠勤伯跟荣郡王府邸都好说,这辛大人的礼送往何处?」
「你先拟出单子来,等我看后给侯爷过目,侯爷许是知道辛大人住处,再不然,派人到忠勤伯府问问世子。」
赵嬷嬷连声应着。
易楚却想到辛大人说的木记汤面馆,难不成平时他就住在哪里?自己还得去跟他说一下杜俏的事情。
可眼下这情况又不好说,不如等问过父亲,确定了病情开好方子再说不迟。
又想起,还得取信物交给杜俏。
这样一来一往,跟以前私下相会又有什么不同?
易楚彻底呆了……
因见杜俏要忙着处理府中事务,易楚便起身告辞。杜俏不让她走,强留着用了中饭。
用过中饭,赵嬷嬷指着偏厅里一堆东西,「茶叶是刚才沏的龙井,画屏说姑娘喜欢就包了二两,另一包是信阳毛尖,口味不同,姑娘试试。两匣子点心是府里自己做的,带回去给易先生和阿齐姑娘尝尝。这几匹布是夫人特地吩咐找出来给姑娘的,淞江三梭布细软,做中衣舒服,两匹锦绫给姑娘裁几身冬衣;这两匹绢纱,海天霞色的做裙子做小袄都行,西湖水的看上去清爽,夏天用来糊窗户。」
易楚咂舌,这么好的绢纱用来糊窗户,岂不是暴敛天物?
话说回来,茶叶跟点心可以收,布匹实在太过贵重了,单是海天霞色的绢纱就得近百两银子,锦绫瞧上去这么厚实,想必更不便宜。
赵嬷嬷看出易楚的想法,叹着气说:「是夫人吩咐下来的……这点东西不算什么,难得姑娘跟夫人投契。姑娘若得闲,常来玩玩,也是姑娘对我家夫人的情意。」
赵嬷嬷说的诚心诚意,易楚不好再三推拒,只得收下,却又指着两匹锦绫问,「这是什么锦,从没见过这种料子。」
赵嬷嬷很喜欢易楚这种不懂就问的落落大方,笑道:「难怪姑娘不认识,这是当年辛夫人的嫁妆叫做篆文锦。姑娘瞧瞧,上面的纹络是不是像大篆?都几十年的老物件了,如今再没有这种料子。」
是杜俏母亲辛氏的嫁妆。
辛家果然是清流世家,连布匹都这般清雅,竟然织成篆字。
回去时,仍是画屏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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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娇医 卷一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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