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申一边翻着手里的《礼记》一边慢条斯理地回道:「平哥儿聪明着呢,不必为他操心。」见赵氏依旧忧心忡忡,他又耐着性子解释道:「平哥儿年纪轻轻便立下大功,身居要职,且又与世子关系匪浅,他若果真循规蹈矩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王爷才真的忌讳,而今这般肆意妄为,反倒让王爷放心了。」
赵氏也不傻,被他这么一提点,立刻就想明白了,揉了揉太阳穴,琢磨了好一会儿,又问:「你说平哥儿不会是故意的吧?」
吴申勾起嘴角笑笑,没说话。赵氏见他这幅莫测高深的样子,索性便不再问他了。
贺均平打了场胜仗,兼着婚期渐渐近了,愈发地春风得意,每日都笑容满面,燕王好几次给他指派了差事,都被他以各种借口推辞了,最后索性给燕王上了道折子,说是自己忙着成亲,赶着生子,预备要三年抱俩,求王爷让他歇几年。燕王又气又好笑,把他唤进府里狠狠臭骂了一通,这才把人给踢出来。
「哪有这样的!」贺均平斜靠在琸云家花厅的榻上唠唠叨叨地抱怨道:「王爷也忒不厚道了,我好说歹说,才允了我小半年的假,说等婚事一完就得去打仗。阿云你也去王妃哪里帮我说说,若是娘娘开了口,王爷一定得应。」
琸云剥了颗葡萄塞他嘴里,又给自个儿剥了一颗,不急不慢地道:「你先前不是打仗打得挺欢实的,怎么这会儿又不愿意去了?」
「去什么啊!」贺均平享受地眯起眼睛小声抱怨道:「你看看领兵的都是些什么人?跟他们一起打仗,那不是坑人么?王爷尽会出馊主意!不是我说,就他们那些一门心思想着抢占功劳东西,哪里能打什么胜仗。再加上长江天险,不拖个三五年恐怕也没什么进展。我何必浪费时间跟着他们去凑热闹。」
上辈子这场仗可不正是拖了好些年!琸云不由得低头看了他一眼,含笑点头,「不去也好,我听说这回领兵的胡将军与宁郡公关系匪浅,你若去了,恐怕也是去坐冷板凳的。回头我去与王妃说一声,她素来好说话,想来也不会驳了你的意思。」
「正是这个道理!」贺均平点头道:「世子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些话他去说却不好。」无论是他还是吴申,甚至是赵家,身上都深深地被打上了世子的标签,虽说燕王而今对世子宠信有加,但燕王年富力强,世子年岁却渐长,日后究竟如何却不好说。所以无论是吴申还是贺均平,行事都十分谨慎,唯恐给世子,也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琸云与燕王妃打过招呼后没多久,燕王妃便寻了机会与燕王说了,罢了又没好气地教训他道:「我只有云丫头这么一个女儿,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你倒好,火急火燎地非要把平哥儿弄去前线。咱们大燕莫不是找不到人了,怎么就非要逼着平哥儿去打仗?贺家就剩他一根独苗,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贺家岂不是要绝后了?人平哥儿都说了,正所谓成家立业,眼下先忙着成亲生孩子,旁的事都往后挪。」
燕王吹胡子瞪眼地骂道:「这小兔崽子想得倒美!等他生孩子?万一云丫头进门三年五载生不出孩子,他还能守在府里头过一辈子?还真出息了他!要不这样,你把吴申给弄回来,他要是肯带兵,我就不强求平哥儿了。」
燕王妃立刻就暴躁了,霍地一下跳起身来指着燕王大喝道:「你这混账东西能不能有点良心,我大哥这些年南征北战、东奔西跑还不够辛苦的,而今好不容易娶了亲,赵氏又怀了身孕,一把年纪了才等着抱儿子,你竟还想把他诓出去……」
她噼里啪啦地把燕王臭骂了一通,燕王赖着脸皮反正不松口,等燕王妃骂完了,这才陪着小心哄道:「我这不是也没辙么,朝中上下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好不容易有几个靠谱的,还偏偏溜得远远的,你看看我这头发,这半年下来都白了多少?」
这么多年夫妻了,燕王妃岂能看不清他的苦肉计,一点也不受影响,依旧沉着脸道:「我可不管这些,你自个儿找人去,反正这几年别打我大哥和平哥儿的主意。至于旁人,你爱使唤谁就使唤谁。那个徐家的几个少爷——不是一直嚷嚷着要上前线么?」
燕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撇了撇嘴,无奈地叹了口气。
燕王虽答应,但也没明言拒绝,反正贺均平就当他应下了,兴致勃勃地准备着婚礼的事宜。
「柱子大哥来了信,他跟嫂子还有叶子他们已经上了路,再有个小半月估计就能到了……」贺均平一边给琸云念着信,一边时不时地抬头朝她看一眼,满脸幸福,傻乐了半晌,他忽地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门,高声道:「哎哟,我竟忘了给舅舅家送请柬!」
琸云微讶,「我以为你早派人送过去了呢?」
贺均平慌忙跳起身,抓起榻边的披风胡乱地系在身上,道:「旁人家的都派了府里的管家送的,独独漏了舅舅家,原本是想亲自去送的,这几日忙着,竟忘了这事儿。」亏得这会儿想了起来,要不,赵老爷迟迟收不到请柬,还不得胡思乱想啊。
「我去去就好,晚上过来吃饭。」
琸云没好气地道:「你去了赵府还不得陪赵老爷喝杯酒,还有两个表哥在呢,说说话不留神天就黑了,还过来作甚?被旁人见了,愈发地要说些不中听的话。」
贺均平不屑道:「随他们说去!不是我说,那些爱饶舌多事的人家里头才乱着呢,谁又比谁干净了?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表面上一个个光鲜得很,私底下却是荤素不忌的德行,日后若是有人胆敢在你面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就回她一句,先把自己男人管束好了再管旁人家的事。」
琸云见他越说越没个遮拦,赶紧伸手在他胳膊上揪了一把,小声道:「行了行了,去你的吧。」说话时,又起身一路将他送至院门口。贺均平依旧有些舍不得离开,瞅着四下无人,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疾步逃窜。
贺均平骑着马一路疾驰到了赵府,才到府门口,便有下人弓着腰笑眯眯地迎过来,一面牵马一边笑着招呼道:「表少爷可来了,方才大少爷还说要派人去请您过府呢?」
「可是有什么事?」贺均平问。
那下人摇头道:「小的可就不晓得了。」
贺均平没再追问,大步流星地径直往赵怀安兄弟所在的院子方向走。还未进门,大老远便听见院子里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贺均平脚步一滞,竟下意识地停在了大门口。
下人微有不解,但又不敢去问,只得低着脑袋安安静静地侯在他身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贺均平沉闷的声音,「府里来客人了?」
下人赶紧回道:「是,听说是府里的远房亲戚。」
「叫什么?」
那下人皱起眉头想了想,似乎有些不确定地小声回道:「小的听大少爷唤他堂兄……」
「赵怀诚?」贺均平又问。
下人立刻点头,「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原来表少爷也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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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儿从良 下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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