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二人便到了宣和堂大门口,侍女朝院子里禀报了一声,很快又另有内院的侍女出来迎接,见贺均平也跟着,微微一愣,旋即又笑起来,道了声「稍等」,转身进屋去向燕王妃禀告,很快又折身回来,忍住笑道:「王妃有请。」
琸云自然晓得人家在笑话什么,颇有些不自在,难得地红了脸。一旁的贺均平却神情自若,紧紧靠在她身边道:「我们俩的事恐怕世子爷早就说给王妃听过了,满府的人都晓得,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燕王世子那个大嘴巴!琸云心中暗暗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总算静下心来。
二人尚未进门,远远地便瞅见花厅的正上首坐着个华服丽人,琸云飞快的瞄了一眼,见她面容与燕王世子有两三分相似,便晓得这定是王府的女主人了,遂赶紧低下头,跟在贺均平身后,亦步亦趋地进了屋,又学着他的样子朝燕王妃行礼。
「赶紧起来,赶紧起来。」燕王妃一脸温和地看着琸云,罢了又看看贺均平,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会心的微笑,「世子总在我面前提及你们俩,把你们夸得天上少地上无的,我还不信,今儿这一见,啧啧,果然如此。方姑娘快走近些让我瞧瞧,哎哟哟,这小模样生得真是——」
燕王妃拉着琸云的手,笑眯眯地盯着她仔细打量,连连赞道:「这相貌,恐怕整个宜都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琸云不是扭扭妮妮的小姑娘,被她这般称赞,虽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头却还是高兴的,抿嘴笑笑,正色朝燕王妃道:「王妃过奖了。」她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该谦虚地说几句什么「蒲柳之姿」的,但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傻笑。
燕王妃却喜欢她这爽朗不做作的性子,拉了她在身边坐下,柔声道:「我听世子说你自幼学武,倒比平哥儿的本事还大些,岂不是吃了不少苦头。世子也跟着王府里的侍卫们学过些拳脚功夫,不过只得了皮毛,还总是嚷嚷太辛苦。真该让他看看你,一个男孩子还比不得姑娘家。」
琸云笑道:「世子爷是什么身份,哪能跟我们一样整天学武。要我说起来,读书才辛苦呢。我们练武费的是体力,再苦再累睡一觉便好了,哪里像读书人每日头悬梁锥刺股,用的都是脑子。」
「那是别人,」燕王妃毫不客气地拆着自己儿子的台,「我们家那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刻苦过。对了,我听说平哥儿当初就是被你给救下的,你且仔细与我说说当时的情形,这些年来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燕王妃有一种独特的亲和力,便是头一回见面,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卸下所有的防备,掏心掏肺地与她说话。不仅琸云如此,连贺均平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笑眯眯地偶尔插句话,一反平日里在别人面前冷淡防备的姿态。
燕王妃起初听世子说起琸云,只当她是家学渊源才学得一身武艺,不想她竟是真正的乡野出身。虽说琸云又将她那云游四方的道士师父再拿出来当了一回借口,但这已经够让燕王妃震撼万分的,罢了又感叹道:「也是平哥儿福分好,这么好的姑娘竟被他给早早地定下了。」说话时,脸上还露出惋惜的神情。
贺均平赶紧跳出来道:「多谢王妃赐婚,实乃我与阿云的福气。」
燕王妃哈哈大笑,指着他道:「还道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竟是个促狭鬼,也会顺竿儿往上爬,我又何曾说什么赐婚的话,你倒是想得美。」
贺均平厚着脸皮道:「王妃娘娘方才都说阿云与我定下了,岂不就是赐婚的意思。家母若是晓得了,定要亲自来王府叩谢。」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已利索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朝燕王妃叩了三个头,态度很是虔诚。
燕王妃哭笑不得地受了他的大礼,正欲开口说话,外头忽有侍女进来禀告说「徐侧妃求见」,燕王妃笑意顿敛,眉头微蹙,低声喃喃道:「她来做什么?」说罢,又让下人扶何俊皮起身。
眼看着这婚事就要定下来,竟被人给半路打断了,贺均平如何不恼,只是当着燕王妃的面不好说什么,勉强笑笑,又朝琸云挤了挤眼睛,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琸云抿着嘴,只笑不语。
这徐侧妃乃是宁郡公的生母,在王府里也有几分体面,燕王妃虽不喜她,却也不好将她晾在外头,只得让人请了她进来,自己则端着架子坐回远处,背脊挺直,下巴微抬,王府正妃的气势顿时显露无比。琸云这才晓得,原来燕王妃其实并非她所以为的那样一直都和颜悦色,亲切温柔。
徐侧妃比燕王妃要小半岁,年轻时生得花容月貌,颜色倒比燕王妃还要好上两分,初进王府时颇有些雄心壮志,尤其是生了王府里唯一的子嗣后,竟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在燕王妃面前顶撞过两回。她本只是试探一二,不想燕王妃虽没说什么,燕王却大发雷霆,若不是看在长子的面子上,恐怕当时就要将她逐出王府。自那以后徐侧妃便老实了许多,即便是心里头再怎么不甘,在燕王妃面前却始终战战兢兢,做足了姿态。
虽说而今宁郡公已经开府封了爵位,徐侧妃在王府里行事依旧小心谨慎,起码表面上如此。进了花厅,徐侧妃依足礼数给燕王妃请安,起身后又将她身后一位华服少女推出来,笑着道:「这是我娘家的外甥女雅珠,去年年底的时候来过一回,妾身特意领着她来给王妃请安。」
那个雅珠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相貌倒不算特意拔尖,但也算白净秀美,只可惜她今儿穿了身珊瑚红色的锦袍,正正好与琸云身上的衣服撞了色,虽说那衣服的质地、剪裁比琸云身上那件好了不知多少倍,可那张俏丽秀气的小脸如何能与琸云那浓艳至极的美相媲美,才一进门便被压得透不过气,低垂着脑袋连头也不敢抬。
花厅里众人都不是瞎子,徐侧妃的脸上有些讪讪的,朝琸云看了两眼,笑着道:「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这般好颜色,以前却是从未见过。」
燕王妃道:「这是方姑娘。」
琸云朝徐侧妃弯腰示意,那徐侧妃却敏感地从燕王妃短短的一句话中听出许多意思来,又笑着追问道:「原来是方姑娘。宜都城里姓方的官员不多,唔,莫非是礼部方侍郎府上的小姐?」
琸云笑笑,「民女只是寻常百姓,并非哪家府上千金。」
贺均平瞥了徐侧妃一眼,脸色有些阴郁。燕王妃插话道:「这位方姑娘是我请来的贵客。」
燕王妃都这么说话了,徐侧妃自然不敢再针对琸云,朝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目光又挪到了贺均平身上,故作讶然之色,问:「哟,这小伙子长得可真精神,瞧这相貌倒是跟赵家两位少爷有几分相似,莫非这竟是王爷总挂在嘴边的那位青年才俊,贺家大少爷么?」
燕王妃忍不住笑起来,若有所指地道:「你这双眼睛倒是尖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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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儿从良 下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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