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花明后,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被吓得不行,越琢磨越觉得花明最后那段话只是客气敷衍。
两人在院中的树下踌躇半晌,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就相对愣在那里干着急。
大夫走后,近来状态大勇的罗翠微立刻打开一大摞册子,兴致勃勃地继续与夏侯绫一同盘算起新的开源之道。
云烈今日得闲,无所事事地在偏厅内晃来晃去,罗翠微嫌弃他碍眼,便嗔笑着赶他出去给自己炖汤喝。
得了「王妃殿下谕令」,云烈认命地出了偏厅,打算往厨房去,正巧就瞧见陶音与宋秋淇面色惊忧地在院中面面相觑。
他觉着古怪,便停下脚步,将她俩唤过来问话。
待两个惊慌的姑娘断断续续将花明大夫说过的话又复述一遍后,往常那个在战场上刀斧加身都不退半步的昭王殿下竟也被惊了个面无人色。
不一会儿,罗翠微与夏侯绫粗略定下几桩事后,想起大夫的叮嘱,便将后续细则交给夏侯绫接着捋,自己撑着腰后站起身走出偏厅,打算在院中走两圈舒展一下身骨。
她才到廊檐下,就见云烈、陶音与宋秋淇白着脸立在那里,跟泥塑似的。
「你们这是……」
疑惑的话音未落,云烈就如旋风般闪身上了台阶,猛地冲到她身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不、不生了,不生了!」
罗翠微赶忙两手捧住他猛摇的头,「你别晃,我看着眼晕。什么不生了?」
已陷入各种可怖想象的云烈什么都没听进去,口中一直重复「不生了,反正就是不生了。」
他从前哪里知道,女子生产之凶险,竟与战场上以命相搏都差不多。
一想到小崽子可能会将罗翠微置于那样叵测的境地,他觉得全身的血都凝住了。
见他似乎已陷入无法对话的境地,罗翠微扭头,茫然看向同样神色惶惶的陶音与宋秋淇,「谁来说说,这是怎么了?」
最先稳回心神的陶音含糊应声,支支吾吾道出一句「花明大夫说生孩子或许会有危险」。
「哦,早前我在大夫那里诊脉时就问过了,那是因人而异的,」罗翠微从容地笑了笑,又转回来对云烈道,「放心,我会记得大夫的叮嘱,吃喝有度,适当走动,不动怒不忧思,到时就会很顺利。」
对她的安抚,云烈似乎充耳不闻,只顾垂眼严肃地盯着她微隆起的小腹。
半晌后,他郑重地抬眼直视她,无比认真地提议:「咱们能不能,把‘它’拿出来,扔掉?」
罗翠微傻眼,好笑地瞪了他半晌,心中升腾起一种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被他认真又执拗的眼神闹得招架不住,罗翠微双手抱头,烦躁躁斥道,「那你当初把‘它’放进去时,怎么没问我能不能?!」
这话一说完,在场所有人都傻了。
就连先前还顾自陷入惊慌幻想的云烈也如闻惊雷,回过神来定定看着着面前的罗翠微。
打死他也想不到,一向在房中事上羞涩无比的娇妻,竟会当众吐出这么浑的话。
很震撼,很……猝不及防。
片刻后,陶音红着脸,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亡羊补牢般伸出双手捂住宋秋淇的耳朵,顺势将她好奇的小红脸扭到一边,喃声道,「小姑娘没耳朵,什么也没听见,乖。」
一脚迈出偏厅的夏侯绫也倏地缩了回去,假装自己也是没耳朵的小姑娘。
云烈颊边渐渐抹了赭红,忙不迭薄唇抿紧,强忍住笑出声的冲动。
大家的反应,以及云烈眼中那内涵复杂到略显刺眼的偷笑,让罗翠微觉得,自己由内而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突然犯困,我回房睡一会儿。」
她的脸红得像被煮熟透的虾子,转身走向寝房的动作缓慢且僵硬,同手同脚踏出的每一步,都散出深深的尴尬。
因着罗翠微闹出的那笑话,小院中原本提心吊胆、惊惶不安的气氛表面看来是淡去了。
可毕竟大夫说得那叫一个生死攸关,亲近之人岂有不忧心的道理。
接下来一连几日,面对夏侯绫与陶音的手足无措,再加之云烈多日来也是强忍焦躁却又辗转难寐,罗翠微忍无可忍,终于寻了个空,揪着这忧心过度的三人一道,前往济世堂又见了花明。
听罗翠微冷静陈述了家中这几日的情形后,花明扶额感慨道,「我出师独自出诊数年,对孕妇在产前惊惧忧思的情形见得多,却还是头一次见全家惊惧忧思、唯独孕妇镇定从容的。」
当着三人的面,花明再度诊脉,确认罗翠微胎像稳固、腹中胎儿也无异常后,见云烈仍是惴惴不安,花明实在没辙,只得去请了济世堂临川分馆的掌柜师姐来。
那掌柜师姐斟酌半晌后,对云烈提议道,「若殿下实在不放心,我这头专门指派一名大夫,每日登门替王妃殿下请脉,也随时关注王妃殿下的饮食进补、起居作息等事宜。您看这样是否可行?」
云烈脑中一团乱,哪里知道可行不可行,若真要他说,他是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都请来将他家爱妻围个水泄不通才好。
「那就拜托了,若方便的话,可否请就指派花明大夫?」到底还是罗翠微镇定些,「劳烦花大夫奔波,我会按月另算酬劳,给花大夫与济世堂各一份。」
罗翠微心中有数,济世堂虽是医家,可到底也算是开门做生意,花明是济世堂临川分馆镇场子的大夫之一,即便每日只耽误她一两个时辰,济世堂也难免会有一些看不见的损失。
她这提议可谓面面俱到,云烈满意,济世堂这掌柜师姐就更满意了。
此事也启了济世堂的思路,使这传承数百年、分号遍及各州府的医家金字招牌下的所有医馆内,从此后就多了一条明码标价的生财之道。
因京中昭王府里还有不少以侍卫名义养在府中的前临川军伤残无归的将士,云烈与罗翠微商议后,决定依旧保留京中宅邸,以罗翠微之前在京郊置下的那几份田产,再加上临川这头按月拨回银钱贴补,以保障他们衣食无忧。
既如此,京中的昭王府自需有得力之人打点,加之老总管陈安上了年岁,不便千里跋涉再迁新地,这些事便交由老总管留在京中全权打理。
眼见着新宅子就要落成,云烈早早给留守京中昭王府去了信,调来两队侍卫及府中大部分侍者、侍女前来临川;而临川这头的昭王府总管一职,便落到了陶音的肩头。
新年之前,罗翠微与云烈这二位临川之主总算结束了蜗居小院的日子,崭新的昭王府宅院终于热闹闹迎进了主人。
有了京中调来的许多相熟帮手,陶音打点起偌大个王府新宅倒也顺当,将二位殿下照料得无微不至。
云烈到底脱不掉在军中养下的那种「凡事尽量自己动手」的习惯,总是将府中的人都往罗翠微身边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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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钱拐醋王爷 卷三 V第四十章[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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