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天香 卷一 第四十二章

  前院这边,离开席还早,齐策邀傅宸徐晏到自己书房赏齐老爷送给他的一把宝剑,赏到一半齐夫人派了丫鬟过来寻他,齐策歉然地朝二人告罪,对齐简道:「二弟先陪云升正堂,我去去就来。」
  齐简脸色有些白,强笑着应了,没有看齐策的眼睛。
  傅宸注意到了,齐策离开后,他关切地问齐简:「有心事?看你神不守舍的,若身体不舒服,不用强撑着陪我们,我跟世子随便坐坐就好。」
  齐简看看他,笑道:「我没事,就是想到再过几日又要每天读书了,有点羡慕你们,练武多好,又能靠一身功夫挣前程,又能强身健体,不似我,整天拘在书房里。」
  他不愿说实话,傅宸也就装不知道,一边喝茶一边聊起练武的事情来。
  齐简看着他,在傅宸神采奕奕的俊朗面庞上寻找心上人的影子。
  可惜他还没找到机会向她倾诉衷肠,就再也不能开口了。
  前两天赴席,大哥喝醉了,他扶他回房,将大哥放到床上时,忽听大哥喃喃低语。齐简以为是醉话,没有在意,转身时却听到了一声低哑又清晰的「浓浓」,听大哥喃喃今年就去她家提亲。
  浓浓,那是她的小名,他梦里悄悄唤过多次的名字。
  原来大哥也喜欢她。
  怎么会不喜欢呢?她笑得那样好看,声音那般好听,眼睛跟清泉似的,纯真娇憨。
  放弃吗?舍不得。
  跟大哥抢?
  齐简不用想也知道,他比不上大哥,哪里都比不上,连傅大人都更欣赏大哥……
  与其抢不到还闹出兄弟罅隙,不如装作自己没有动心。
  走廊一角,齐策不紧不慢走了过去,看也没看自己院里的丫鬟,低声问:「人带过去了?」
  她既然喜欢他,得他相邀,她肯定会去的。
  那青衣丫鬟脸色变了变,低头解释道:「没有,听说六姑娘吃坏了肚子,马车到咱们府前突然吐了,傅夫人便打道回府了,三姑娘也没有下车。」
  齐策皱眉,怎么这么巧?
  打发了丫鬟,齐策原地沉思片刻,回了书房,见到傅宸道:「听说六妹妹路上吐了,现已……」
  「吐了?宣宣人呢!」他才说了一句,傅宸噌地就站了起来,火急火燎往外赶。
  齐策马上确定,傅宣是真的病了,并非乔氏母女不想过来。
  解了疑惑,连忙拦住傅宸,将乔氏三人回家的事说了。
  傅宸犹不放心,朝几人告辞:「我去跟父亲说一声,今儿个就不聚了,宣宣打小身体好,很少生病,我必须回去看看才安心。」
  齐策、徐晏都是有妹妹的人,宽慰几句,一起送他出去。
  傅品言得知后没什么异样,叫傅宸先回去,他继续陪同僚们饮酒叙话,散席后才上车回府。
  一下车便急着去小女儿的翠竹居。
  管事刘叔早得了乔氏吩咐,提醒道:「老爷,六姑娘没事,是三姑娘病了。」
  傅品言脚步一顿,看看刘叔,又朝傅容的芙蕖院赶。
  进了屋,就见乔氏娘几个都在,爱女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好像几个时辰不见,人就瘦了一圈。
  傅品言又看向傅宣,确定她好好的,坐到床头摸傅容额头:「浓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看过郎中没?」刻意忽略屋子里淡淡的味儿。
  傅容埋在父亲怀里,眼泪又流了出来。
  今天她才知道,前世自己有多蠢。
  从小到大,每次她出门,母亲都会叮嘱姐姐好好照看她,生怕她挨了旁人欺负。傅容觉得母亲太多虑了,她那么聪明,只有她欺负旁人的,谁能欺了她?她跟母亲顶嘴,母亲说她看着灵,其实是蜜罐子里长大的,到了外面,吃点甜头就看不到蜜旁边的蜂,眼看快被蛰了还为寻到蜜沾沾自喜。
  或许她真的是自作聪明,但齐竺也不是一般的蜂。两人只是普通的手帕之交,见了面笑着寒暄,分开也不会想念,谁也没跟谁讨要过什么好处,谁也没有得罪过谁。去年开春,她也没有见过徐晏,两人无冤无仇,傅容实在想不通齐竺为何狠心到端那样一盘糕点给她。
  胃里一阵翻腾,傅容捂住嘴,想吐,肚子里却没有东西给她吐了。
  恨自己傻,被蒙在鼓里到死,更恨齐竺。
  恨她让她忍受生痘之苦,让她额头留了一个不敢示人的麻子。
  恨她害了弟弟的命,让她自责自厌,一家人悲痛难忍,最可怜的还是弟弟,去的不明不白。
  恨她阴险虚伪,害惨了她,还能没事人一般同她寒暄,替齐策赔罪,一直做人人眼里端庄柔婉的齐家姑娘,贤名广播。
  无法形容的恨,排山倒海般冲向她,傅容紧紧攥着父亲衣衫,险些将银牙咬碎。
  傅品言心疼极了。
  女儿最会撒娇,受了什么委屈必会一股脑告诉他,求他做主,这次恨成这样却咬牙忍着,竟比抱着他哭还让人难受。
  听乔氏恨恨地说了齐竺所作所为,傅品言不怒反笑,对傅宸兄妹道:「宛姐儿领你妹妹去你那边,这里不用你们担心,正堂你在院子里守着,不许闲人靠近。」
  他父威极重,真正动怒时除了傅容,连乔氏都不敢招惹他。
  傅宛摸摸傅容脑袋,安抚几句,领着傅宣走了,傅宸一起跟了出去。
  乔氏疑惑地看向丈夫。
  傅品言没看她,只将埋在怀里的女儿扶了起来,逼她坐正了,稳稳撑着她肩膀:「浓浓你说,你到底在气什么?」
  傅容哭得发抽,心里有恨,有悔,更多的是冤。她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被人如此陷害。
  「说,你不说,爹爹怎么知道你在气什么?」傅品言耐着性子,定定地看着女儿。
  耳边是父亲温柔的声音,傅容再也忍不住,扑到傅品言怀里诉起了委屈:「我没有招惹过她,她为何要那样害我,害……她知道我过得有多苦吗?我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她要那样狠心?」
  但凡她有对不起齐竺的地方,她也不会如此难受。
  她的苦不算什么,弟弟死得冤啊!
  傅品言看向妻子。
  乔氏爬到床里头,将女儿抱到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她:「傻浓浓,她是嫉妒你长得比她好,所以想让你生病,落了疤,她就又是信都的第一美人了。娘跟你说,越是出众的人越容易遭人嫉妒,一旦嫉妒了,哪怕彼此无仇怨,也会生出邪念。浓浓别气了,这次的事不怪你粗心,是那人太过奸诈,小小年纪就有了那样的城府,娘也没看出来,若能早点察觉,也不至于让你栽这么大的跟头。」
  傅容难以置信,泪眼婆娑:「只是因为嫉妒?」
  「不是嫉妒还能有什么?」乔氏心疼地帮女儿擦泪,说出自己一件陈年往事来,「娘小时候也差点遭人陷害,有贵公子来我们家做客,我的那些姐妹怕被我比下去,就想毁了我的脸,幸好她们没有齐竺那样会藏,被我瞧了出来,躲过一劫。浓浓你记住了,往后去旁人家做客,除了特别信任的人,吃食什么的,尽量不要再碰。」
  家里太安乐也有坏处,女儿们没见过多少龌龊,防备就低了。
  傅品言意外地看着妻子,倒没听她提过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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