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扯,肚子突觉剧痛。脸立刻变得煞白,她紧咬着唇,只觉不对劲,强撑着阵阵痛楚往门外走去,窄小不过七八步就能走到的门口,如今长有十里般。
白菜闻声从狗窝跑出来,在院子转了两圈,便往门外跑。
邻人闻声过来瞧看,见齐妙捂着肚子面色苍白,便知是要临盆了,忙让自家丈夫去喊村里的产婆,并告知沈秀。自己扶着她进屋,安抚道︰「不怕不怕,一会就生下来了,婶婶都生了四个了,骗不了你。」
齐妙疼得什麽话都听不进耳朵里,只想快点躺在床上,可躺倒在床,依旧疼,疼得小腿都开始抽筋,那邻人忙帮她揉腿,一会才缓过来。
产婆跑得快,先到了谢家,一会沈秀和刑嬷嬷回来,产婆便让她们两人去煮水,准备剪刀和乾净的被褥衣物。
好在齐妙做事向来稳妥,早就准备好了剪脐带的银剪子,还有被褥、襁褓,甚至是给产婆的赏钱都备好了,指了指地方,刑嬷嬷就找着了。
许是疼了一会,恢复过来,又不大疼了,齐妙却不敢动弹,肚子仍旧隐隐作痛。
产婆也让她不要再动,老手一摸一掐,便说︰「今日定会生的,方才已经动了胎气。」
齐妙唯有躺着,果然过了中午,剧痛更烈,真要生了。
乡试结束,考场大门才开,一众人从里面走出,因几日未洗漱,皆是一脸胡碴狼狈。
谢崇华也不例外,摸摸下巴,青碴已全都冒了出来,再闻闻身上,天气不热,倒没什麽气味,只是等会回到家,肯定要被推去沐浴洗身。
卷子并不算难,谢崇华胸有成竹,心情愉悦,又想快点回去,步子更是轻快。不多久就走到了村里,还没到巷子,就见邻里的孩子跑来,抓了他的手袖子往里拽,拽得他步子踉跄。
他苦笑,「这麽急做怎麽?」
「嫂子要生了,嫂子要生了。」
他一愣,连想也没想就往家里跑。还没到家门就听见她痛叫的声音,一瞬额上已渗出汗来,差点直接冲进去。好在刑嬷嬷瞧见,忙将他拦住,「姑爷可不能现在进去,您等等吧。」
「哦哦。」他在门口转来转去,时而坐下,一会又站起来在院子里走动。屋里的痛声一直未停,每喊一声就觉脊背冒出冷汗,心揪做一团。他紧握着手,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微起,瞧见白菜在旁边蹲着,摸摸牠的头。
里屋的叫声稍微轻了些,可却更让谢崇华揪心,因为还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他走到窗边,可屋子早就被紧关,哪里都不通风,自然没有打开,瞧不见里面是什麽情况。
见母亲送水进去,探头想看看,就被沈秀推开了脸,「进不得进不得,太污秽了,男子瞧了要倒楣的。」
她还记得过两天就要放榜了,怎麽敢让他去瞧。
「你告诉妙妙我回来了。」
「晓得了、晓得了。」
谢崇华唯有又坐回石凳上,继续等着。
齐妙已生了一个时辰,孩子却怎麽都不出来,欲出不出,疼得她没了力气,嗓子也喊哑了,真想将肚子都削了,再不要生,也不知是谁拿了帕子给她拭泪擦汗,还在耳边说道——
「你相公回来了,就在外头,快些生吧,都要急疯了。」
听见夫君就在外面,不过是一墙之隔,刹那间觉得自己要被疼死,要和他生离死别,想跟他说来生再见了。
申时过半,还是没有听见婴儿啼哭声。
沈秀见儿子着急的模样都憔悴了许多,说道︰「不急不急,头胎都这样,当初娘生你姊的时候早上生到下午才生出来。」
谢崇华禁不住问道︰「娘也受过这种苦吗?」
「太久,忘了。」
母亲说得轻描淡写,身为儿子在此时听来,却有更深体会。为人母亲,果真不是件易事。正想着,一声啼哭似要震破屋顶,冲上云霄。
高悬的心像从悬崖上安全落地,他长吁一口气,连日的紧张加起来都没今天这麽紧张,有些虚脱之感。
一会儿见刑嬷嬷拿着沾满血的衣物出来,他忙上前问道︰「妙妙怎麽样?」
刑嬷嬷说道︰「小姐还清醒着,只是没什麽力气,老奴先去清理屋子。」走了一步才想起来,「瞧老奴这记性,恭喜姑爷,得了一位千金。」
妻子孩子平安便好,谢崇华叮嘱她快些进去伺候。
沈秀从厨房正端热水过来,也听见了这话,心一沉,「生了女儿?」语气颇是惊异。
谢崇华听出母亲的不悦,甚至是没想过会是孙女,生怕她说重话被妻子听见,「娘,妙妙还在里头,过了今天再说。」
沈秀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一言不发的端了热水进去。
齐妙半睁着眼,看了看产婆抱来的孩子,皱皱的、小小的,皮肤还紫红紫红,正嚎啕大哭,模样更丑了。「真丑。」
产婆笑了笑,将孩子放到乾净布上,擦拭乾净才放入襁褓中,「哪个孩子出生不都这样。您生得标致,孩子日後像您,定是个美人。」
齐妙一点都不想动,偏头看着放在一旁的孩子,还觉下身撕裂得疼,疼得精神渐渐恍惚起来,想去碰碰婴儿的脸都没力气。
「夫人睡一会吧。」
产婆的声音越发小了,齐妙也合了眼,像是嘀咕般问道︰「二郎考得好吗?」
「好好好。」
她这才安心睡下,虽然还觉得疼,可实在是太累了,连想多看一眼孩子都没力气。
沈秀来拿脏衣物的时候,瞧了一眼孩子,完全没有要抱的心思,又撩开襁褓瞧了瞧,果真是个姑娘。她叹了一口气,从屋里出来,见儿子就在门前站着,脸都快贴到泥砖上了,说道︰「妙妙睡着了,厨房还烧着水,你先去洗洗吧。」
谢崇华也不想惊扰了妻子,便顺了母亲的意思去洗身,将胡子刮乾净。因孩子出世无人受苦了,心情也好了许多,心情一好,更显得人精神三分。
沈秀瞧他这样高兴,默默在井边洗着衣服,一会念叨道︰「怎麽生的就不是个带把的呢……」她又叹气,「谢家人是没这个命,怎麽第一个净生姑娘。」
「娘,以後我和妙妙还会有孩子,第一个是姑娘也好。」谢崇华安慰着母亲,又笑道︰「当初爹爹最疼的还是姊姊,有什麽好吃的总会匀给姊姊多一份。因为姑娘贴心,懂得疼人。」
沈秀仍是觉得不舒服,她还想着孙子出生後,就给村里每个人都发个红鸡蛋,可是如今她是没这心思了,「要是第一个就是男的,以後第二个、第三个生女的都没事儿,那住南面的老六家,两个儿媳,足足生了六个,全是姑娘啊,简直遭了邪。」
她越说越泄气,已经为还没有怀上的第二个孙儿担心起性别的问题来。
谢崇华只能继续安慰母亲,「您生了姊姊後,不也是生了我和弟弟。我刚成亲的时候,那算命先生不是说我日後定会儿孙满堂吗?」
沈秀这才想起还有这麽一件事,「那先生还说你乡试要中解元,娘先等等这事准不准,要是准了,娘也不愁没孙子抱了。」
解元?谢崇华倒是想,又有哪个进了考场的人不想的,只是前去应考的人单是他们卢嵩县就有四百余人,哪里敢太过奢望。有野心,却不能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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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锦绣妻 卷二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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