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土里挖出的桃金娘根沾满了泥,十分难洗,但桃金娘的果实入秋可食用,根茎也能入药,价值性颇高。
他专心洗着,心想着泥少些,药铺老板就不好压价了,可洗着洗着,眼底就出现一双粉色绣花鞋,他以为是碍着别人,往边上挪了挪,不一会那鞋又出现在眼底,跟着他挪,他抬头看去,一张俊俏少女的脸正笑盈盈朝他看来,手中的桃金娘差点就失了手。
他忙站起身,「齐姑娘。」
齐妙可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他,看看他旁边的药篓,恍然道:「我说你怎麽最近又不摆字画了,原来是改行卖药了。」她转了转眼,「你可以把药卖给我们仁心堂呀,我家收药的价格很公道的。」
谢崇华笑道:「以前去过,说是不要这麽一点药,柜上卖的都是从药贩那一牛车一牛车成袋拉来的。」
「那等会我跟掌柜说一声,让他收你的药。」齐妙又看看他的衣服和鞋子,脏兮兮的,可哪怕是脏兮兮的,她也不觉得难看。
谢崇华见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微觉窘迫,「你在这做什麽?」
齐妙收回视线,笑道:「当然是来上香呀,难不成来这看脑袋光光的和尚?」
谢崇华笑了笑,见她後头没跟着下人,说道:「虽然这里是寺庙,但到底是山里,不比山下安全,你一个姑娘家,带上下人稳妥些。」
「嘘。」齐妙轻嘘他一声,摇摇头,悄声对他说:「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娘他们还在前殿求佛,那太闷了,我便自个儿跑出来了。我娘对佛可诚心了,不会发现我不见的,等一会我就回去,不然被发现就要被骂了。」
明知道会被骂还到处跑,果真是小姑娘心性,像无瑕美玉,还不知世间凶险。谢崇华不由得笑了,下意识地多看她两眼,没想到会正好撞进她的眼瞳里。。
也在偷偷暗觑着他的齐妙见状,面颊顿时绯红,将帕子递了过去,「你衣服脏了。」
「回去拿水洗洗就好。」谢崇华没有接,接姑娘的帕子本来就不对,让人看见了总归不好。
见他又蹲身洗药,齐妙也蹲下身,拨了拨那药材,「挖药是个苦差事,行价也不好,你急着换钱吗?」
「我三弟在甯安镇读书,快月初了,得送钱过去。」
齐妙抱膝看着他的手,本该是拿笔的手如今却沾了泥,还被刮伤了几处,看着都疼,「这点卖药钱也不够吧。」
「找朋友借些就够了。」
齐妙一听,神色微变,从怀里拿了个荷包出来,「我借你。」
谢崇华看着眼前的绿色荷包,隐约可见里面的银锭形状,没有接,「这怎麽行。」
齐妙鼓腮说道:「为什麽不行?跟别人借也是借,跟我借也是借,有什麽不一样?而且我又不是不要你还,日後等你有钱了,一定要记得还我。」她见他还不肯接,又认真重复一遍,「一定要还我。」
谢崇华见她执意如此,忽然起了奇怪的念头,难不成齐家姑娘喜欢自己?可以她的性格,怕是对谁都会这样好……原本欢欣的念头瞬间被这抹想法给扑熄,他接过这沉甸甸的钱袋,心想若是以这种方式能换来下一次名正言顺的见面,倒也好。
齐妙见他接了过去,笑眼似浩瀚星辰般明亮,想到母亲快出前殿了,忽地有些不舍,「我得走了。」
谢崇华点点头,「我会尽快还你钱的。」
齐妙暗暗撇嘴,谁要你真还钱了,书呆子。又瞧了他一眼後,才转身回到前殿。
少女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谢崇华洗净药材往山下走时,恰好就看见齐家一行人往山下走去,连忙站至一旁,等他们先行。
齐夫人从他身旁经过时多瞧了一眼,心想模样是清俊,可惜衣着太寒碜。只这麽一看也就走过去了,而齐妙挽着母亲的手,悄悄回头看看他,觉得光这样瞧着他,心里便觉得高兴。
齐夫人一看就问:「高兴什麽呢?」
齐妙低头笑了笑,「没什麽。」
「真是个什麽事都能笑上一笑的主。」
「爹爹说女儿这样的性子最好了。」
齐夫人笑骂了一声,「好什麽?没心眼,要吃亏的。」
齐妙撒娇道:「才不会。」
齐夫人又道:「娘方才替你求了姻缘,说你缘分到了,今年成亲最好。」
缘分?齐妙想到方才偶遇的人,俊俏的脸又染胭脂红晕,「那菩萨有没有说是怎麽样的人呀?」
「当然是大富大贵的人,所以啊……」齐夫人语气轻缓,「那种穷小子定不是你的归宿,你要听菩萨的话,知道吗?」
齐妙禁不住问道:「娘,您为什麽讨厌他?」
「穷啊,你嫁过去肯定会跟着受苦的。没下人伺候,没余钱花,娘家还得倒贴,脚上手上每日都是泥,你会插秧吗,会种豆吗?做菜呢?」
齐妙忽然想到谢崇华刚才满脚满手的泥,她有些恍惚,要真的嫁了,要做那些活吗?她确实不会呀,而且看着很辛苦……
齐夫人见她神情有些迷惘,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心里舒坦了三分,转念一想,说道:「妙妙,明日城隍庙施粥,你也去瞧瞧吧。」让她看看穷人落魄的模样,吓唬吓唬她也好。
「我们家又去义诊吗?」
「对。」
齐妙无不可的答了一声,又回头去看,他们已下了数十阶梯,看不见那年轻男子的身影了。
目送走齐家一行人後,谢崇华听了齐妙的话,将药送到药铺。
掌柜称了重量後说道:「你要是想赚快钱,就得挖名贵的药,这些不顶事。」
听到这话,他便问:「那掌柜可有什麽好去处指点?」
掌柜朝他笑一笑,「我若是知道就自个儿去挖了。你将我给你的图鉴好好看一看,上山时多留意,不过越深的山宝贝越多,这话倒是不会错的。」
谢崇华略微为难,「深入深山得好几天,就怕出什麽危险,母亲无人照顾,这就愧对母亲了。」
掌柜想了片刻,说道:「明日城隍庙施粥,缺人手,你要是得空又不嫌丢人,我给你介绍过去做个短工,半天就好,比这些杂药值钱。」
闻言,谢崇华大喜,「那就谢过掌柜了。」
掌柜说道:「你们读书人最爱面子,你倒是个不计较的。」能屈能伸,这年轻人不同别人,令他不由看重三分,结算药钱时便多给了几个铜板。
谢崇华离开药铺後把钱装进兜里,这一摸便摸到齐妙借给自己的荷包,顿时就觉手暖心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来细看。
荷包做工精细,针线缝合的地方从外头看不出来,缎面上绣的花儿蓬勃盛开,有香气淡淡散发出来,拿在手上都觉要弄脏了。怔怔看了好一会,他才把荷包放回怀中,没有将铜钱混在一块装。
回到家中,他人还在门口便听见里头有说话声,母亲的声音听来十分高兴,他有些疑惑,进门一瞧也露了笑。
「五哥。」
正同沈秀一起挑拣豆子的陆正禹听见好友呼唤,抬头看去,只见一张俊朗儒雅的脸上满是温和笑意,「六弟。」
两人并非亲兄弟,连亲戚也算不上,只以前互为邻居,自小玩在一块,便互相称兄道弟地喊,感情颇深。後来陆家搬走,又因陆母和沈秀曾有口角,两家并不往来,但两人关系不受影响,仍旧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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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锦绣妻 卷一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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