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亦明一愣,有点不自在:「没有……娘子随意。」
雪梨就撸袖子下厨去了,这一顿饭真是做得她神清气爽。
惠妃不止是在称呼上变成了「迟夫人」,她是整个人都完全不同了。眉目间含着的笑意不是从前那种端庄的笑,更加真心实意,便也显得更加灵动。好像从头到脚都添了灵气,看起来活生生的。
备好膳后,雪梨也没叫宫女来厨房,直接自己端着往前走。在必经的南院后门处,她举目望去,谭雨芯正蹲在地上摸鱼香,迟亦明则在旁边手足无措——他也想凑过去摸,但对他毫无印象的鱼香一见他走近就呲牙低吼,他便不得不赶忙把手缩回去。
如此试了三五次,每回都把谭雨芯笑得够呛。而后谭雨芯揉揉鱼香的脑袋:「鱼香,一回生二回熟嘛!你让他摸摸,又不掉块毛!」
鱼香「嗷呜」一声打个滚儿,看起来很可爱,迟亦明再度伸手的时候它照样呲牙!
雪梨看得也笑出来,二人同时一回头,谭雨芯立刻迎过来:「我帮你端。」
「不用不用,夫人还有孕呢。」雪梨躲着她直奔正院,看见豆沙后让她带人去厨房端剩下的几样,自己去叫孩子们来用膳。
众人都落座后,谢昭也放下书从南屋走过来,扫了眼案上的一只只黑色小锅,挑眉笑道:「这可真不像要款待客人。」
「砂锅,什么都有,怎么就不是‘款待’了!」雪梨反驳得毫不犹豫!
她这砂锅做得可讲究了,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又每个人的都荤素皆有。比如阿杳的用了菌汤做底,里面的素菜有青笋、冬笋、粉丝、豆皮、小油菜,荤的则放了她喜欢的大虾和叉烧肉。
阿沅最近喜欢雪梨熬的鸡汤,她就用鸡汤给他炖了一锅。有意多放了些素菜——这坏小子近来越发爱吃荤的不肯吃素的,这样炖出来的他大概还能多吃些。
阿淙和阿泠的是骨汤的,无论菜还是肉都切得更细,免得他们吃得不舒服。
她自己的额外添了最近爱吃的鱼丸、谢昭的多放了几片牛肉。迟亦明的偏好她不知道,就避开了芹菜之类许多人不喜欢的东西,至于迟夫人的……
雪梨在她的锅里添了两个饺子。
宫女们将砂锅的盖子揭开后,锅中闷了已久的鲜香味瞬间溢满正屋。每一只小锅里的颜色也都很漂亮,鲜红的大虾、白嫩的丸子、翠绿的油菜芯在浓郁的汤面上放着,下面更多的菜被它们遮住,若隐若现,反倒一看就知道这一锅东西很丰富。
「你们一来,朕倒又发现她还藏了一手了。」皇帝屏退宫人后说笑着先动了筷子,煮得吸饱味道的腐竹搭配着米饭一起吃,味道柔和宜人。
雪梨则一壁吹着鱼丸,一壁暗搓搓地盯着迟夫人,心里简直想催她吃饺子。
那两个饺子是她随手包的,一个白菜粉丝、一个猪肉香菇。两个饺子都放在砂锅最上,为的就是让她赶紧吃它们!
终于,迟夫人夹了一个起来!从薄皮里透出的微微粉红来看,是猪肉香菇的!
雪梨咬紧牙关忍笑,谢昭无意中一扫她,微愣:「梨子?」
雪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迟夫人未有察觉,吹了吹饺子便张口咬下,甫一嚼,眉心倏地皱起,赶忙掏出帕子吐了!
「生不生!」雪梨立刻道。
谭雨芯一愕,蓦然双颊蹿红。
她面红耳赤地伏到迟亦明肩上,避着他们的注视:「娘子干什么……孩子们还都在呢!」
「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别人家的孩子在就影响你生不生了?」皇帝板着脸,面色深沉地放下筷子,「快说,生不生。」
「呜……」谭雨芯趴在迟亦明肩头难为情极了,迟亦明拍拍她的背:「没事啊,没事!」
「咝,这位大侠,您会不会说话?」皇帝不满地睇着他,「‘没事’算怎么回事?」
「陛下。」迟亦明想了一想,也放下筷子,沉肃拱手,「是令夫人这话问错了。」
雪梨稍稍一怔。
迟亦明摸摸谭雨芯尚未显形的小腹:「不‘生’,已经熟了。」
雪梨:「……」好有道理。
谭雨芯:「……」你哪边的?
谢昭心里叹了声「服气」,夹了片牛肉扔进嘴里。
还不太懂这些的阿沅自顾自地从姐姐锅里偷了只虾。阿淙见了,学着哥哥的样子,也从阿泠锅里抢了块肉。
阿泠眉头一皱,不高兴:「娘!二哥哥坏!二哥哥欺负我!」
待得天气转暖,雪梨猛地意识到,再有几个月,孝期就彻底结束了。
九格院里早已每天书声琅琅,阿杳和阿沅都在读书,到了明年,阿淙和阿泠也该开始念书了。
初夏的时候,皇帝又跟她提起:「你先前说的给阿沅挑玩伴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七弟府里的阿测来年开春可以进来陪他,五弟也肯让长子进来。另再给他挑四个侍卫,十一二岁的。」
听到要添四个侍卫,雪梨一愣:「住不下这么多人吧?」
九格院里就这么大地方,眼下虽然宫人都挪到了后面的六个院子,阿淙阿泠慢慢大了,奶娘的住处也可以挪过去,可再添四个侍卫来……那是真没地方住啊!
——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且又不沾亲,时常跟她碰面已经非常不合适了。再说,能选进来给皇子当侍卫的门楣也都不低,不能跟宫人一样几人一屋挤着睡,更占地方。
雪梨自己心里忖度着,手上包着小馄饨:「要不我让他们在后头腾个院子出来?侍卫们有事来前头的时候我不露脸就是……」
她边说边抬了头,蓦地对上他的笑眼,又一愣:「怎么了?」
谢昭一哂:「有什么住不下?你快到长秋宫去了。」
雪梨:「……」到了长秋宫确实就宽敞了。
长秋宫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有四个九格院的大小,又没有随居的嫔妃。如果她想,可以让每个人都住得宽裕。
可她想想,又说:「那也……不合适啊?长秋宫都算后宫了,四个侍卫每天进进出出的,方便吗?」
总不能阉了变宦官吧?!
谢昭一哂,扫了眼她已包好的三十几个小馄饨,随口叫豆沙给拿去煮了。手上折扇一甩:「等你进了长秋宫,阿杳和两个小的先跟过去,阿沅我帮你带,怎么样?」
……啊?!
雪梨傻眼,谢昭认真跟她说了说打算。
他说其实皇子到了五六岁的时候,差不多就要从母亲身边离开了,也有不离开的——比如他七弟,但那是母后宠得太过强留的,是难得一见的例外。
这样分开并不是刻意无情,而是就像她刚才所意识到的,许多事都不方便。
皇子慢慢大了之后,伴读和侍卫都要有,再大一些,他兴许就乐得见一见洛安城里的文人墨客聊聊学问。母亲若就在旁边、尤其还是皇后的话,这些外男来时去不去拜见都不合适。
就算这道礼数直接定成「不必去」,那皇后出来不小心碰个照面呢?难道还能因为儿子在见人,就把母亲锁宫里不许出门?没那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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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娘娘 卷六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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