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觉家里不会亏待女儿,但还是有心多提醒母亲一下:「女儿也得好好教。您瞧阿杳,哪儿比男孩子差了?陛下亲口说的,儿子女儿都不能看轻了,阿泠还随皇子从的族谱呢。」
「是是是,这是一定的。」高氏连连点头,很是赞同她的话。接着便让家中下人把阮松阮柏的孩子都叫过来见见,小聊几句之后孩子们就一起玩去了。
除了阿淙阿泠还有大哥二哥这两年新添的三孩子太小以外,其余六个迅速打成了一片,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谁也不肯回自己的住处去用,雪梨就索性把他们全留下了。
用完膳就让小孩子各回各处休息,阿杳和表兄表姐则又玩了一会儿。晚上时年纪最长的阮举出主意说要去东市看灯,说灯会今天已经开始了——雪梨这才不得不把阿杳扣下了,让他们叫上酸梅乌梅一起去。
如此这般开开心心地玩了五六天,阿杳的七岁生辰过得很愉快,酸梅乌梅更时常来禀说大哥二哥家的孩子要叫她们出去玩,问她准不准。她觉得这俩姑娘从前被规矩束得太死,几次都同意了。最后一次,她们回来的时候跟她说了些在路上看到的事情。
酸梅说:「卫大人带着大队人马朝城外去了,好几个和护咱们来的时大人官服一样……似是千户?后面随着的不下二百人,我和乌梅看了好久,人才走完。」
卫忱不是告了五个月的假吗?
雪梨蹙蹙眉:「没打听一下是干什么去了?」
「没打听着,周围的百姓哪知道这个……」乌梅说着想了想,「但这么多人,肯定是要紧事吧?我们也不知有险没有,想着您跟卫夫人交好,就先来禀您一声。」
雪梨心里还真有点不安生,转念琢磨琢磨,又冷静了些——御令卫处理的大事多了去了。这回是让她的人撞上了觉得阵仗大,但她们看不见的时候,卫忱带着「大队人马」出城的时候只怕也不少。
她定了口气,叫来福贵:「你让张随才走一趟,去卫府。别跟子娴瞎打听,就告诉她若需要人陪便来传个话,我在宫外呢。」
「诺。」福贵应下便去了。雪梨掂量掂量:这样应该没事,御令卫的事她不掺合,但好姐妹如果需要人陪,她还是可以施一下援手的嘛!
紫宸殿,皇帝紧捏着手中奏章牙关紧咬,额上一层冷汗。
是惠妃呈进来的,很厚的一本,先大致说了知道雪梨在查账的事情,也知道由此造成的皇长子染病等凶险,而后洋洋洒洒数页皆是告罪的言辞,说是自己从前执掌宫权时疏于管理,才导致雪梨接了这个烂摊子、导致皇长子命悬一线。
奏章的最后处,惠妃请旨赐死。
他当时就惊得心中骤颤,忙一看落款,竟是月余前就呈进来的。
惠妃那个性子……
谢昭十分清楚惠妃在责任的事上总是很在意,不是她的错她不会担,但只要是和她有关的错处,她总要一板一眼地谢罪的。
她一个多月前呈进来的东西他现在才想起来看,他一时很担心惠妃会误以为他这是怪罪她到懒得理会了,自己一死了之。
谢昭一边往那方面想一边又告诉自己并不会,虽则惠妃出宫只带了两个随嫁的宫女走,但她修行的地方一直是有一个百户所的御令卫守着的,先前没少进宫回话。
然而再接着想……他旋即又意识到,那边的御令卫上一回来禀事,还是两个多月前。
如果她并不是无事,而是想了什么法子让他们并不知道她出了事……
谢昭气息滞住。他纵使对惠妃没有那样的感情,也并不想这么早就给她收尸。
他今年二十八岁,惠妃二十六,还年轻呢。再说她……
谢昭摇一摇头,心里寄希望于他此前听到的回禀,希望那些事能让她舍不得死。
为惠妃修行而建的寺院在洛安城外,离皇宫并不近。一个半时辰之后卫忱才折返过来,一揖:「陛下。」
皇帝屏息:「活着吗?」
「惠妃夫人安好,但是……」卫忱眉头微锁,「但是很奇怪,她似乎一心求死,臣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说害皇长子遭险罪无可恕,求陛下成全。」
还好,看来她至少还想着嫔妃不能自戕的事,只能等他点头。
谢昭心下稍安,便沉吟起来,愈想愈觉得惠妃这事提得古怪。
她在外面修行,虽然名义上位份还留着,其实说是已在红尘之外也不是不可以,她怎么会突然上赶着往宫中之事上凑?
他差卫忱去这一趟,主要便是让卫忱安抚一番,告诉惠妃那些事不怪她——他相信卫忱是能把话说到位的,但惠妃依旧一意求死?
不应该啊……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也就是说,惠妃油盐不进?」
「是这个感觉。」卫忱颔首,「话说得很硬,还说陛下不怪罪是陛下仁德,但是她的错就是她的错,请陛下秉公处置。」
皇帝眉头紧锁,心底将听说的事、可能的事全过了个来回,大致有了几样猜测,而后缓缓道:「去传个话,就说朕要想想再做决定,让她安心多活两天。」
卫忱一怔:「陛下?」
皇帝轻笑:「让你的人把那山给朕封了,将朕要问罪的消息传开。明日下午,朕会抽空去一趟。」
「诺。」卫忱抱拳应下,皇帝又道:「去告诉雪梨一声,免得那个呆梨又胡思乱想吃飞醋。」
从清晨开始,洛安城里的皇亲国戚们都在议论同一个传言:陛下要发落了惠妃?
没人知道这话是从何处开始起的,也没人知道原因,总之每个人都听说了,继而难免好奇不解。毕竟,惠妃出宫修行两年了,而在她出宫之前也一直是贤名远播的。
当日下午,一行人从皇宫不起眼的小门处策马而出,不足一刻已疾驰出皇城,又直奔洛安北面的城门去了。
因为皇宫就在洛安城北的地方,这一处的城门时常戒严,所以今日的戒严净街也没有引起什么太多的遐想。一行人马驰出后,戒严很快就解除了,转瞬间又变得人群熙攘。
行至城外约莫两里的地方,六七位身着飞鱼服的男子纵马迎来:「陛下。」
他们甫一勒马,这方为首的人已道:「免了,快走。」
十余人继续往北行去,两刻后,延绵山脉呈现在眼前。再近一些,山脚下的一众御令卫也都看得清了。
「陛下圣安!」众人齐施一礼,声音震耳。一行人下了马,谢昭抬头看了看眼前尚有残雪的小山,侧首向随在身后的几人道:「朕自己进去,你们在寺外等着。」
卫忱抱拳:「诺。」
几人便一并走上了同往山上寺院的石阶,余下的一众御令卫仍在山脚下候命。
早春的寒风循循抚着,偶尔有那么一小阵微显凛冽,转而又和缓下去。
卫忱与随来的几个千户在寺院大门前止了步,皇帝跨过门槛,身着海青正在院中扫地的兰心一愕:「陛……」
「带朕去。」皇帝淡声道。
恰又一阵微风,激得兰心周身一凉,忙扔了扫帚,头都不敢抬地带着皇帝往后去。
绕过供奉佛祖的宝殿,兰心在侧边的厢房前驻了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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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娘娘 卷六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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