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唏嘘不已,只好劳苏子娴多加关照,同时自己也没忘了平日多开解开解还留在前院的乌梅。心里莫名会有点庆幸,还好阿杳不用受这种委屈。
转眼过了年关,阿杳开开心心地过了三岁生辰。这年的生辰是在紫宸殿办的,皇帝召了各藩王带着年纪相仿的孩子一同入宫来贺,阿杳玩得可高兴了,回了六格院还跟雪梨说了好久生辰宴上的事,然后打着哈欠用小手摸摸她的大肚子,带着期待问:「弟弟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啊……」
雪梨笑说:「快了。」
——她说这「快了」的时候,以为怎么也得到二月中,可没料到这孩子他有点急!
元月廿八,六格院里混乱而有序。
负责帮雪梨安胎的两个御医都到了,太医、医女来得更多。雪梨已被扶进了备做产房的南院正屋中,腹中一阵一阵搐得疼,但比这疼来得更厉害的……是害怕。
她见过何皎生孩子,阿杳降生当天她人就没了……
好害怕!!!
于是腹中再一搐雪梨就喊了出来,自己都没闹明白到底是因为疼还是因为怕。她急喘着气叫来豆沙,嘱咐豆沙把这边到正院间的院门关上,阿杳还睡着呢,被这动静惊醒再知道是她再喊,非得吓哭不可。
为什么是这个时辰啊……
雪梨牙关紧咬欲哭无泪。这正是皇帝在早朝的时候,估计去禀话的人都进不了殿,天啊那她要是难产了、在他下朝之前就没命了怎么办!!!
「啊——」她一声喊撕心裂肺,旁边几个产婆一震,心下估量着,这会儿应该还不至于疼成这样啊!
应该是一阵一阵的,越往后越疼,她这才刚有反应……
产婆也怕她出事,几人一合计,想着该赶紧禀一声御医,结果恰那人被雪梨伸手一拽:「别走……」
雪梨哭着看她,那产婆快哭了。她心说您拽我干什么啊?您这疼得不对劲,我给您找御医去啊!
然后雪梨泪眼婆娑地问:「我会不会死……」
一众产婆:「……」
老实说,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可另一句老实话……御医说她情况挺好的啊!不太可能出人命的那种!
于是她们便温声劝她:「娘子别怕,啊……这生孩子虽然有险,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死的。您这身体啊,好着呢。」
「真的么……」雪梨十分忐忑,没头没脑地在想若能跟这孩子打个商量、等他父皇下朝再生就好了……
而后又一阵痛袭来,这回是真疼得狠了:「啊!!!」
事情一传到紫宸殿,御前上下都觉得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一天十二个时辰,挑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是这会儿!哪怕是陛下在紫宸殿和朝臣议事的时候也比现在强啊,现下是早朝,说什么也不可能就这样把人请出来。
而且现下不止陛下在早朝上,御前拿事的陈冀江陈大人也随着去了。几个大宫女眉头紧蹙地斟酌半天,末了胆子最大的一个率先说了:「找徐大人去!」
其实另三个也是这想法。她不说,她们早晚也得说。
于是四人连带着雪梨跟前的豆沙和福贵就奔着徐世水的住处去了,徐世水甫听了个大概,就差点喷出一口水来。
这阮娘子,可真会挑时候。
他也难免有点慌,知道关乎阮娘子的事每一样都要紧。南巡的时候她哭了一场,他就挨了足足八十板子——得亏他师父照顾、掌刑的也肯给面子,八十大板打完虽然还是伤得不轻,但其实一比,也就跟杖四十的伤势差不多。
至于要真是实实在在地杖了八十……呵呵,那他这条小命肯定交待了。
打那之后徐世水就告假养伤来着,伤好之后也接着「告假养伤」,这是奉陈冀江的意思。因为陈冀江也没摸清陛下还想不想见这号人,就只好先晾着他,总比再惹事强。
徐世水可没想到,歇了这许久之后,冷不丁地捅到面前一差事……就是这么大的事!
他面色微白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强定下心,问豆沙:「御医怎么说?阮娘子情况怎么样?」
「御医说娘子情况挺好的。」豆沙如实道,语中一顿,又还是添了一句,「但毕竟这么大的事……」
她也说不准到底在担心什么,总之就是事大,心里怵得慌。
徐世水复静静神:「不管怎么说,参汤先备上,这事费力气。你回六格院吧,娘子那边万一要用你呢?」
豆沙现下自己全没了主见,他说什么是什么,听言立刻福身应「诺」。
徐世水又看向福贵:「你去,去宣政殿前头等着,陛下出来你就亲自禀过去!」
福贵也应了声「诺」,转身一溜烟似的就蹿了,好险没跟门槛那儿跘一跟头。
再想着接下来要吩咐的话,徐世水的心都悬紧了。心中飞快地将轻重又掂量了好几番,才看向那几个大宫女:「挑二十个力气大的宦官,把后宫能过来的道全看住了!敢有一个想摸来六格院的,直接关起来,等这边太平了再说下头的事儿!」
几个大宫女直听得神色一震,刚欲劝他多思量一二,他已低着头负手往外走了。几人互相瞧瞧,还是先照办去为好!
徐世水出了院门,正对着的,就是六格院正院的大门。
他的目光稍往南挪了几丈,左边这道院门现下宫人进出更频繁,看来产房是设在这边了。
他便直朝着南院而去。
这几个月来,他不是不急,知道自己这么被「晾」下去不是个事——宫里不缺宦官,师父手底下的这个位子从来不是非他不可。他被晾得久了,早晚得有新人上来,早晚能把他顶了。
到时候可就真没活路了。
他早想再为自己寻个机会,一直没有。现下,这机会来了……
徐世水到了院门口,才发觉自己没什么能插得上手的地方,方才是心中太急切,直奔着这边就来了。眼下看看,只能在门口候着。
但愿刚才那番布置没错吧,能入陛下和师父的法眼更好,那样他就有出路了。
徐世水闷头想着,乍闻斜后方有小孩的啼哭——并不是刚出声的婴孩。
他走到正院门边探头一看,心里又是一亮。
宣政殿中,早朝在巳时一刻时散了。
朝臣们施大礼恭送圣驾,皇帝稳步出了殿门。还有三五步便下完长阶时,却见底下的等候的宦官再也等不及似的迎了上来。
「陛下!」张福贵刚到皇帝眼前扑通就跪了,匆匆磕了个头,抬头便道,「娘子要生了!」
陈冀江心中一悸,稍抬眸瞧去,方见陛下脸色都白了一层,一言不发地就往殿后绕,足下快得生风。
皇帝一路都没说一个字,神色凝重得好像不是去等将降生的孩子,而是要赴刑场似的。一众宫人便也不敢吭声,死死低着头随着……
踏入六格院南院大门的瞬间,一声尖锐而稚嫩的婴孩啼哭传入耳中,众人才算松了口气。
「恭喜陛下、恭喜陛下。」产婆跪地叩首道贺,面带喜色,「是位……」
「雪梨怎么样?」皇帝恍若未闻道贺地一睇她,产婆后面的话生咽了回去,转瞬又很快反应过来,喜色不减:「母子平安,娘子连精神都还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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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娘娘 卷四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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