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那叫「上得了厅堂」!
可自己……自己顶多能担一句「下得了厨房」。
她越想越清楚、越清楚越觉得自己担不了这个重担,越觉得自己担不了,就在他面前越无措。
皇帝左看看右看看:这是真吓着了?
然后他扭头吩咐:「尚食局不用备膳了,让御膳房备个焖锅来。」
雪梨:「……」自己一不小心培养了他的新口味爱好吗?
小一刻之后,焖锅端进房里,榻上支了小案、小案上支了小炉,焖锅在炉子上循循热着,片刻后打开,酱香四溢。
谢昭率先夹了个排骨出来,阿杳两眼放光,奶娘便给她夹了一小块鸡腿肉,多从锅里蘸了些酱,搭着饭喂给她。父女俩吃得都很开心。
雪梨半点胃口都没有,忐忑地望着皇帝,只想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谢昭淡定从容地咬一口排骨,抬眼看看她:「你不用紧张这个,谁说皇后必须‘上得了厅堂’的?」
「母仪天下啊!」雪梨正坐在他对面,双手放在膝头规规矩矩,「那么多大事小事……我一点都不会!我我我……我不干!」
……她居然敢直截了当地说「她不干」?!她以为这是做官吗?!
旁边侍候着的几个宫人都被她的这个魄力吓住了。
谢昭看她死活不动筷子,执箸又夹了块牛肉出来,伸手送到她嘴边:「张嘴。」
「……」雪梨没精打采地吃下去,他满意一笑,默了默,又道:「你觉得皇后最要紧的身份是什么?」
啊?
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皇后最要紧的身份是什么」?「皇后」这俩字本来就是个「身份」啊!
雪梨迷茫地摇头,一脸有日子没见过的纯正呆样让谢昭特别想拿筷子敲她!
「皇后首先是我的妻子啊!」谢昭一字一顿,转而又伸筷夹红薯,红薯在这咸香的酱汁里熬透了是很好吃的。
他无所谓地说:「我喜欢才最重要,别的都不要紧。能否‘上得了厅堂’皆是次要,慢慢学来不急。若不想学,你就只‘下得了厨房’我也不嫌弃你。」
这样吗……
如果这么论的话……雪梨蓦地被激起一种「当仁不让」的感觉了!
若「皇后」俩字要把「才德」放在首位,她立刻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得远远的;但既然是把「喜欢」放在首位,她同样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喜欢她,而她也喜欢他嘛!
这么一想,一下子就顺了,也不觉得这担子多重了,连胃口都开了。
「加盘羊肉。」雪梨扬音向外面道,「切成火锅那种薄片。再来一碟粉丝、一碟冻豆腐,冻豆腐也切成吃火锅合适的那种。」
这回换谢昭一懵,筷子都停了,上下打量她:「胃口够好的。」
吃着焖锅还打算上个火锅?这连「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都不是了,这是「吃着锅里的看着另一个锅里的」!
雪梨笑笑,眯眼:「新吃法,试了一次不错,让陛下尝尝。」
于是片刻后又端了三碟东西过来,没急着下锅,一家三口继续吃焖锅。
等焖锅吃得差不多只剩底下的红薯山药芋头土豆的时候,雪梨让杏仁去取了吃火锅用的清汤,清汤呈在壶里倒进锅中,酱汁一下子就融开了,成了一锅浅褐色的汤。
「这样直接变火锅也挺好吃的,酱汁味足。而且一锅两吃,后一样又有汤,比较舒服。」雪梨一边解释一边将那盘冻豆腐先倒进去了。这么涮冻豆腐她最喜欢了,冻豆腐上那些小洞吸满酱汤后整块豆腐都变得特别鲜美,一咬下去嘴里都是鲜香,她光吃这豆腐都能吃两盘!
阿杳也最喜欢这个,从冻豆腐倒进去就拍着小手在等,薄片的羊肉先熟了夹给她她都吃得心不在焉,冻豆腐一送到嘴边就开心了!
这顿饭吃得太痛快了!
两天的陆路走下来,吃得都比较「凄惨」,这么热乎乎的一锅东西吃下去好像浑身都松快了。谢昭甚至喝了一碗那汤,一边说「太咸」一边还停不住,雪梨都傻眼了。
然后他说他也最喜欢吃这个冻豆腐,至于羊肉片和粉丝,还是正经的火锅涮出来的好吃。雪梨爽快地表示这个太简单了,以后焖锅照样吃,变涮锅之后直接备三盘冻豆腐就得了!省肉!
哎嘛陛下你怎么这么好养活……
吃完之后谢昭自然就在她这里歇下了。刚回宫来嘛,奏章稍缓一晚上也没什么大问题——这一路上他可都没歇着,难得偷一回懒偷得十分心安理得!
便吩咐宫人在正屋南屋备了水服侍沐浴。地方不大,只能他洗完之后折腾一番换好水她再去洗,雪梨进了浴桶被热水一浸都困了,哈欠连天地匆匆洗完,回了北边的卧房一瞧,谢昭正倚在榻上揽着阿杳说故事。
他正值英年,一袭白色中衣裤散漫地躺在榻上也还是风姿不减。阿杳呢,小小的一个,头靠在他肩上,一双小脚丫才将将到他腰际。按理说这两个人反差太强烈了,简直像在两个世界里,可仔细瞧瞧吧……好像又横看竖看都觉得温情无限。
雪梨就擦着头发看傻了,豆沙不敢吭声,在旁边碰碰她的胳膊她也没反应。
直到阿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栽倒睡了,他给阿杳盖好被子、伸手要将话本放到榻边小桌上的时候,才看到她发愣的模样。
「怎么了?」谢昭左右看看,浑不知她发愣的原因。
雪梨蓦地笑了一声,凑凑合合地又擦了擦头发,就把帕子递给了豆沙,小步跑过去爬到榻上,凑到他面前笑意满满:「陛下是个好爹!」
怎么突然又夸起他来了……
谢昭别过脸去一声轻咳。如旧把阿杳挡到最里侧,自己隔在中间沉肃道:「睡了。」
柔嘉宫,清馨殿。
每到这个时辰,清馨殿里总是灯火通明的,无论严寒酷暑。
嫔妃们按时来昏定,向惠妃一拜然后退到旁边。位份高的有个席位,位份低的就站着陪着,众人有一茬没一茬的小聊上一刻,然后各自回宫歇着。
今日,气氛中有些久违的沉寂。
原因谁都清楚。御驾回来了,但大多数人只在迎驾叩拜时见了那么个影子。惠妃夫人面子大,还得以在紫宸殿小坐了会儿跟陛下说说话,旁的人就都没有面圣的份儿了。
接着,晚膳时陛下去了什么地方,众人也陆续知道了。
性子燥些的夏才人打了个哈欠:「六格院那位倒是有福。外头接来的帝姬落到她手里不算什么,可出去这么一趟,竟自己大着肚子回来了。多少年了都没有过,我瞧着啊……」
她又打了个哈欠:「这孩子甭管是皇子还是帝姬,但凡落了地,陛下就得给宠到天上去。」
这话里醋味不浅,可在座的没一个能反驳。
这是明摆着的,且不说这孩子,就是和陛下压根不沾亲的平安帝姬,还不少宠到天上去了?连南巡都带着,两岁大的小丫头天天在陛下膝头坐着,这是真实打实的当亲女儿宠了,谁都瞧得出日后这孩子出路决计不差。
这么算来,六格院那位给陛下生的孩子,只会更得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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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娘娘 卷四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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