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气息微松,定了定神,告诉她说:「我之后还会每天都去成太妃那里的。丽妃娘娘那边再来人问,你就还照今天这么说,若有找麻烦的意思,你就告诉她们是成太妃传我去,我总不能抗太妃的旨。」
「诺。」杏仁屈膝一福,倒也不见太多的紧张,便退出去了。
雪梨带阿杳去洗了澡,阿杳在浴盆里想玩水她便由她泡着,一边扶着她,一边想近来的心绪。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好像就是一根心弦绷得特别紧,让她一面觉得没必要,一面又分外小心谨慎地在设防。
唉,好烦。
她叹了口气,心底有点悲春伤秋的感觉,觉得近来活得特别累。尤其是当中回家了一趟,从无忧无虑一下转回什么都要担心一把的状态,她到现在都没能完全缓过来。
丽妃这事吧……
雪梨拨弄着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阿杳泼着玩。
清晰的心思告诉她现下这是紧张得太过头了,其实丽妃并不能做到背地里就把她收拾了,顶多就是像今天这样叫她去,而她就算去了,丽妃也未必就敢干什么——那不是明着在陛下跟前惹事么?
想明白这个,她其实该是很有底气,可她就是想躲。
或许只是因为觉得烦或者没必要,她不想见后宫的任何人、不想跟她们有一点交集。是以那天跟皇帝提起这个见太妃的要求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真是想「防患于未然」还是仅仅想当一回缩头乌龟了。
好烦好烦!一脑门子浆糊!其实明明没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近来都特别压抑!
雪梨悲戚地抽抽鼻子,烦闷之下伸手揽过阿杳就是一抱。阿杳正满身都是水呢,一抱之后就蹭了她一身,她低头看看身上的湿印就笑,阿杳也跟着「咯咯」地笑,之后一边打闹着一边把阿杳洗干净抱出来,雪梨这才又感觉心情又好了点。
左等右等,都到了六月下旬了,才可算等到了启程南巡的消息。
一行人先走了两天的陆路,到了原河边再换水路。换水路的时候,雪梨近来莫名压抑得厉害的心情一下子被震撼了。
原河宽得一眼难望到对岸,可御船在这波涛汹涌的原河上,也还是显得慑人极了。
雪梨从前见过的最大的船都没有这个的四分之一大,可那就已经是厨房卧房一应俱全的船了。
上了船,她才知道这里居然跟紫宸殿一样外殿内殿寝殿侧殿都分得清楚,甲板下则是一条过道两侧分出数个小间,供御前宫人们居住。
雪梨这趟只带了院子里的宫女出来,另外威逼利诱着苏子娴来陪她。眼下,她们心安理得地去底下各找各的房间去了,雪梨被扣在上头跟皇帝大眼瞪小眼。
皇帝的意思是她必须睡上头,连带着阿杳都放在上面,毕竟上面比底下住得舒服,还有风景可看。
雪梨也很想看风景啊!可是她觉得这太不合适了!这趟出来还有好几位藩王随驾呢,闲来无事时,他们免不了来见见皇兄叙叙旧吧?她在这儿待着算怎么回事?
他们小聚的时候,她可以不露面,但如果其中哪位提出要见阿杳呢?她得哄着阿杳来吧,阿杳管她叫娘……
雪梨缩在榻上抱着膝盖跟皇帝争说:「不行不行!不明不白的,这怎么解释……」
谢昭轻声一笑:「这有什么可解释的?先见见他们也没什么不好,实话实说就是,算起来你还是嫂子。」
嫂子……
雪梨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出宫之后好不容易心情好了可以不想关于后宫的那些有的没的了,但是一下冒出来一群藩王们叫她嫂子,她也是……心绪很难言啊!
但皇帝用一脸的理所当然说服了她!头一天,雪梨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被皇帝扣在了寝殿里。
她躺在床上发愣,阿杳由祁氏护着,逛来逛去地看什么都新鲜。阿杳甚至给自己找了个新的乐趣,她在窗边放个杯子,傻看着船动的时候杯子里的水也跟着动,能把自己逗得又笑又跳!
当天晚上,皇帝得知了阿杳的这个爱好,吩咐给她拿个琉璃的杯子,看起来不那么费眼睛。
然后一夜平稳。本就颠簸了两天了,这日又从陆路折腾到水路,两个人都挺累,便相拥而眠了一夜谁都没折腾谁,雪梨睡得尤其的沉。
第二天,谢昭照常早起去料理政务,雪梨也不知道自己睡到了什么时辰,总之,她是在阿杳的笑声中醒过来的。
醒来时就觉得不太对头。整个人有点发蒙,感觉神思恍惚,吃饭的时候吧……还有点反胃。
她觉得可能是这两天累着了,于是就想好好歇歇。阿杳也懂事,听娘说不舒服就不闹,继续看杯子里的水逗自己玩。祁氏还给她折了个指节大的小船放在里面让她看,阿杳每次看到小船快翻了的时候都明眸大睁,但许是御船行驶得足够平稳,哪次也没把小船颠得真翻过去。
将近晌午的时候,阿杳冷不丁地听到身后一声:「呕——」
愕然回头一望,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盆架边,眼下正吐得厉害。
雪梨心里叫苦,扶着盆呕得面色发白。
她也是对这个没经验,起初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阿杳身上,看阿杳傻笑看得挺好,刚才吧……她觉得缓过来些了,就想把阿杳抱过来睡会儿,结果不经意间一看那被子里晃动的水面,突然就觉得反胃了!
然后胃里翻江倒海地缓不过来,在旁服侍的豆沙都吓着了,又是帮她接着又是让她漱口。可她顶多也只是稍停下那么一时半刻,只要船晃得稍微那么厉害一丁点,她就又开始了……
豆沙应付不来,急得要去禀皇帝,雪梨生把她拦住,说陛下肯定在料理正事呢。
她才不要让他看到她吐成这样!船里这都什么味儿啊!
豆沙也不敢跟她强顶,见她强说不许禀给陛下,只好悄悄地找了白嬷嬷和苏子娴来,白嬷嬷一进来正好看见雪梨吐得直不起身,也惊着了:「这是晕船了!得找太医开个药!」
雪梨也知道这是晕船,可一想到要喝药……
「呕……」她现在一提要吃东西就觉得发自肺腑的恶心!喝汤药什么的更恶心!
「嬷嬷……」雪梨泪眼婆娑地拽拽白嬷嬷,「不、不成,我肯定喝不进去!要不您给我找点腌菜什么的……酸甜的那种!我缓缓?」
白嬷嬷皱着眉头叹气:「唉!那这个先给您弄,太医那边我也知会一声,让他们晚点过来!」
雪梨面色如纸地点头,话都不敢说了。
是以皇帝正在甲板上看着滔滔河水沉吟着想事的时候,就嗅到一股特别浓重的酸味。
扭头看看,有宫女正端着一碟腌制过的蓑衣黄瓜溜边往里去。
他没理,继续琢磨自己的,过一会儿,又一阵明显的醋味。
再瞧瞧,这个宫女碟子里呈着俩糖醋蒜。
谢昭蹙蹙眉头,一时也没多问。又过一会儿嗅到酸味一回头……正巧看见苏子娴过去了。
苏子娴端着一只不小的托盘,里头有一碟是暗黄的菜丝,好像是酸笋;还有一碟是酸萝卜片,另还有一碗颜色浓重的酸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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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娘娘 卷四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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