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娘娘 卷二 第四十六章

  至于陛下这安排里到底什么意思、想让淑妃明白什么,那也跟自己没关系,让淑妃自己反省去,该当心还是该谢罪都不干她的事。
  「兰心。」在兰心悦心打帘回来的时候,惠妃一唤,二人赶紧止步听命。
  惠妃款款笑道:「淑妃夫人近来身体不适,想是暑气太重了。你们两个多带几个人去,把帝姬挪过来住些天,给奶娘的屋子也都收拾好,别怠慢了。」
  「诺。」二人屈膝福身。
  「跟她说清楚,是陛下吩咐的。」惠妃有说。想了想,一哂,「就说……本宫近来事情太多,也没顾上多关照她,听了陛下旨意才知她身子不适,改天跟她赔不是去。帝姬放在本宫这儿,她放心就好。」
  「诺,奴婢告退。」兰心悦心再度恭谨一应,遂躬身往外退。两个人的心思都转着,却默契地谁也不问。
  在宫里待得久了,都有了些本事,能嗅出哪些吩咐只是普通的吩咐,哪些藏着九曲十八弯的猫腻,只是跟她们多没什么关系罢了。
  惠妃接到圣旨的当晚将平安帝姬接到了柔嘉宫,次日一早,淑妃就来了——不是晨省来的,是在晨省后约莫半个时辰时。兰心说淑妃气色不佳,脂粉都施得重了些。
  惠妃听了心底暗笑,淑妃果真还算个知趣的,陛下说她「身体不适」,她就「不适」给旁人看。
  但就算淑妃知趣,此番惠妃也并不想见她——见了又有什么意思?圣意搁在那儿,这会儿把平安帝姬接回去是不可能的,说什么都是白费工夫。
  可偏她是淑妃。若是个小嫔妃、甚至只比她们低一阶的丽妃,惠妃不见也就不见了。淑妃可是和她同在正一品,她把淑妃拒之门外就要让人觉得她仗着权势压人了。
  于是让淑妃在侧殿稍候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惠妃便去见她了。
  淑妃一见惠妃来就起了身:「惠妃姐姐。」
  「坐吧。」惠妃颔首,自己也去落了座,笑意殷殷,「身子不适在宫里好好歇着就是了,若有什么事,差人来禀一声、或者本宫去一趟也一样。」
  「夏日暑气重,不敢劳姐姐出门。」淑妃微微而笑,垂首静了许久,才道,「我想看看阿杳,可以么?」
  这个惠妃当然不能拦着。
  陛下说淑妃身体不适劳她帮着照顾帝姬一阵子,又没说淑妃想见也要拦着不让见。惠妃便让兰心领着淑妃去了,自己识趣地没跟着,不打扰人家母女相处。
  过了足有近半个时辰淑妃才走,兰心挑帘进来摒开旁人,神色大有些不快,欠身说:「夫人,淑妃夫人是给帝姬带了吃的来的,有米汤还有蛋黄糊糊。在那边喂完了才走,临走还嘱咐几个奶娘说帝姬想吃什么就回悦和宫取,不劳夫人这边费心。」
  惠妃听言微凛,蹙眉看向兰心而未发话,心下有点不明白淑妃是怎么想的。
  若说怀疑她会害帝姬……
  这么蠢的心思不像淑妃会有的。帝姬搁在柔嘉宫,一旦出了事最说不清楚的就是她,她疯了才会去害帝姬。
  再说,也犯不着啊?一个女孩,而且还是人尽皆知的和皇家并无血脉关系的女孩,她何必容不下?——就算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子搁在面前她也下不了那个手,淑妃这是想什么呢?
  定神沉思了片刻,惠妃只好暂且把淑妃这般举动理解为「爱女心切」,缓了口气告诉兰心别多心,随淑妃的意就好,又说:「昨天来的人特地带了话,说阮氏若要来看帝姬不必拦着,她递过话没有?」
  「没有。」兰心回道。
  惠妃沉了沉:「许是觉得本宫这儿规矩多有点怕。等两天吧,若还不来,你带几样点心给她送去,顺嘴提一句她要来看帝姬随时可以,不必有什么顾虑。」
  宫里就是这样,越能想得「面面俱到」越好。比如这事,不管阮氏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来,她能主动邀请一下就比全然坐视不理要好。有了这一句话,日后就算陛下过问起来也跟她没关系——她请了,人家不来,总不能把人绑来不是?
  两岸的蝉鸣一阵接一阵,心烦时听着格外聒噪。停下的船只在有风时会缓而微地略晃一晃,水面上便延伸出一片涟漪,荡出几个圈后消失不见。
  弹指间,南巡都有两个多月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大问题没有,零散的小事倒有不少——比如沿途经过的某些小地方物价高得惊人、或者今年旱情已现而当地官员还硬扛着暂未上报什么的。这都好解决,把地方官叫来问责一番,或者派个钦差过去盯着把事情解决了,就换来一片赞誉。
  至此心情都还不错,沿途还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暂且带着的有,直接送回宫的也有。比如那个喝起来挺甜的雪梅花酿就送回去给雪梨了,后来又送了一批搭着那个酒用不错的蜜饯……
  但从八日前到了沅州开始,事情就不太一样了。
  御令卫密奏上来的事情显现出来,果真有多地擅行苛捐杂税之事。天高皇帝远的,该做「父母官」的人跟地头蛇一样,压住了事情不跟上面说,洛安城就能一点信儿都听不到。
  南边沿河诸地原都是鱼米之乡,个顶个的富庶,这几处地方却已现了「民不聊生」的场面,沿街乞讨的人很多,寻常百姓也常有衣衫褴褛的,至于有多少人成了流民外逃去别处……这个一时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恨得切齿,半点不带手软的把这几处的官员都抓了来,同时迅速调了新人来接任。抓来的着御令卫连夜审,不到天明就发现事情更不对了。
  几人都一样,大声喊冤,信誓旦旦地保证是奉皇命行事,收来的税款也尽数上缴洛安了,承认自己有贪也没贪多少。
  ——这就稀奇了。当着皇帝的面敢咬定是「奉皇命行事」,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说得太过。要么是不想活了作死到底,要么就是实话。
  这几个人端然还是想要命的,可要说是实话……
  反正多收的税钱谢昭是没见着。
  其中还有两个地方私造兵器来着,让御令卫抓了现行,这会儿也都对天发誓是奉旨锻造的、造好的都送到洛安去了,绝对没有反心——可是谢昭也没见着啊!
  直到圣谕从这几人的府邸里搜出来,皇帝颜色骤变,兀自冷了半天,才启唇道:「速传七王来见!」
  四日后,七王跟前的人禀话到御前,说七殿下日夜兼程地赶路,累病了。
  皇帝沉了会儿,神色无甚变动:「他能赶过来。」
  如此又过了四天,七王可算赶上了御驾,整个人病得都没劲儿了,刚上了船就晕了过去。
  于是不管多急的事都只得暂缓,人都晕了还问什么话?除了让他安心歇着没别的法子。
  这般一连过了两天。太医回说七殿下无大碍,烧也基本退了,只是不怎么吃东西,尚食局的人急得焦头烂额。第三日还是这样,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后吩咐停船,让尚食局重新备膳,径自朝七王船上去了。
  七王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听说皇帝来了下榻去迎但浑身无力,丁香扶都扶不住他,和张康一起使劲才没让他摔了。
  「皇兄……」七王长揖,皇帝懒得理他,从他身边走过后自顾自地坐下了,道了句:「丁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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