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然,国师屠尽前朝扶先帝登基之时,他们的父辈就应该一反到底。
说白了,他们父辈们的骨气,都随着前朝几位屠族的重臣之血一起流干殆尽。才会抛却国仇认国师为主。
「国师大人,臣等没有异议,一切听从大人与陛下的安排。」
首先出来的是左将军,接着是唐国公,还有一些原本就效忠国师的大臣。最后,朝堂上的臣子全部俯首跪拜,高呼为国师效忠。
「好,列位臣工都是识大体之人,本座就不追究你们方才的无理。至于裴家……」他边说着,边蹲下,重复着之前杀德妃时的动作,用裴大人的衣袍擦拭他刀上的血迹。
他的手指瘦长,关节骨粗大,边把刀插进鞘中时,小拇指还微翘起,阴人的作派显露无疑。
「裴大人看不起本座,本座倒是半点也不生气,活人犯不着和死人置气。本座自出生以来,曾遭受过多少白眼。最后呢?那些人全都见了阎王,而本座,高高在上,受天下万民的景仰。」
他站起身,嘲讽地俯看着裴大人的尸身,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裴大人,倒是有些风骨。只可惜自己图了嘴皮子痛快,忘记裴家那老少一府的人。本座死人见多了,倒是不甚感兴趣。听说裴家公子颇有才名,不知裴大人在泉下有知,得知自己最器重的孙子变成与本座一样的人,该如何对裴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殿中百官只觉得身下一紧,阴风透骨。
国师脸上奇怪的笑容一直挂着,扫视着他们,「本座倒是突发奇想,要是诸位卿家对本座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们且放心,本座不会杀人,倒是想骟人……呵……」
他斜一眼吓得半死的晟帝,手中的利器晃了晃,「陛下,起来吧,龙椅你接着坐。本座想起一事,陛下膝下皇子太多,本座不希望宫里再有孩子出生,这可如何是好?」
晟帝方才觉得身下一紧,此时被他一吓,只觉得一松,似有什么东西流出来。身后的游公公闻到一股腥骚味,就见天子的裆下湿了一片。
「国父……皇后还没有怀孕,朕不能……」
「呵……」国师发出尖细的笑,蠢人真是好笑。事到如今,还在自欺欺人。
「陛下多虑了,本座开个玩笑而已。要如何做,陛下自己定夺。」
说完,他移动脚步,停在德妃的头颅前,蹲身。
「可惜这疯妇,倒还是个有骨气的。你说本座会遗臭万年,呵……本座一个无亲无故之人,幼年受尽冷眼,看尽人间百态。多年前已一人独大,掌控天下人的生死,试问天下间,有谁比本座更应该受后世景仰?然本座并不在乎身后名,人生在世,生前浓烈似火,何惧死后成灰。千古流芳也好,遗臭万年也罢,本座毫不介意。」
他的手伸出,轻轻一拂,德妃的双眼合上。
在众臣的目光中,他直起身,鲜红似血的靴子,踩着德妃和裴大人的鲜血,转瞬消失不见。
国师一走,游公公忙把晟帝扶上龙椅。
晟帝今天吓得不轻,缩在龙椅上,没精打彩的。他顾不得遮掩自己尿湿的裆处,眼神涣散,茫然地看着底下的臣子们。
众臣见了,心中叹息。天子如此无能,甘心认贼做父,他们做臣子还能怎么样?并非他们愿意认阉人为主,而是形势所迫,半点不由人。
他们的身后,是全府全族的性命,哪能冒着一丝的可能,置全族人的性命于不顾?要真是那样,他们何尝不是本族的罪人,与苟且偷生有何区别?
有些人心里十分不屑,无奈不想落到和裴大人一样尸首分离的下场。裴大人是保全了自己的节气,可是他的老母儿子怎么办?他不会想到,国师不杀他们,而是要废他的儿子。要是裴先生能料到结果,恐怕就不会为骨气赴死。
「陛下……可是要退朝?」游公公在晟帝身后小声提醒。
晟帝的神智恢复一些,摆了摆衣袖,「退朝吧!」
散朝之后,众臣回到家中,想着朝上的事情不宜声张,各各黑着脸,紧闭着嘴。哪里知道家中女眷全部齐齐相问,问国师是否就是前朝的木公公。
这下,众人回过神来,敢情今日朝堂上德妃闹的那一出,是有预谋的。朝堂上的事情外人不知原委,但裴御史殿前暴亡,却是掩盖不了的事实。
裴府老夫人眼皮子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有相熟的人家,早就把朝中发生的事情偷偷告诉她,她手握佛珠,强忍着不落泪。待儿子的尸首被人送回来,身首分离,死状惨烈。她手中的佛珠落地,线断珠散,滚落一地。看着死不瞑目的儿子,几欲晕死。
送人的太监们斜睨着她,「裴老夫人,裴大人奴才们送回来了,裴公子被请进宫里喝酒,想来以后就与奴才们一样,都是无根之人。就不知裴公子愿不愿意进宫,与奴才等共事?」
「什么?」裴夫人惊呼出声,还没有接受丈夫的死讯,就惊闻儿子要遭难。她顾不得尸首异处的丈夫,忙拉着小太监,追问他话里的意思。
小太监腰板挺得直直的,历朝历代,他们阉人是备受冷眼,被人欺辱。但今朝不一样,他们可不是这些世家贵妇所能小瞧的。
「裴夫人,奴才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贵府公子,很快就要丢掉身上的宝贝,变成奴才一样的无根之人。还是国师大人有大量,不计较裴大人欺君罔上,否则,你们这一府子的人……啧,奴才不说,裴夫人也明白。裴大人已送还,奴才等还要回宫复命,就此告辞。」
「公公……你说清楚……」裴夫人还要去拉人,衣服被裴老夫人死死拽住。
她回过头,伤心欲绝,泪流满面,「婆婆。」
「我们裴家,无论落到何等地步,万没有对阉人卑躬屈膝的道理。你记住,你是裴家的媳妇,命可以不要,风骨不能丢!」
「婆婆,夫君死得不明不白,越哥儿生死不知,媳妇要风骨有什么用?」
裴老夫人手中的拐杖一顿,「风骨怎么能没用,你别忘了,光先是因何而死!他无惧无畏,我们不能丢他的脸!」
「可是……婆婆,越哥儿……」
那要为阉人的话,裴夫人说不出口,几乎泣不成声。
「若真是那样,也是老天爷安排的,合着该我们裴家无后。」
「婆婆……」
婆媳二人抱头痛哭,阉人当道,天理难容。
晚上,晕死的裴林越被人送回府,裴夫人一眼看到儿子鲜血染红的两腿间,咬着唇,死撑着不敢晕过去。
她不敢看那伤口,连夜请来裴府原先相熟的老大夫,老大夫验过伤,对她摇头。
「裴夫人,公子能保住命就算是万幸,其它的事,夫人不能多想。」
眼下,由不得裴夫人多想,儿子额头烫得吓人,若是高热不退,性命堪忧。她忙求老大夫开药方子。
老大夫叹着气,忍不住为裴家难过。
裴家婆媳二人守着裴林越,不敢离开。裴夫人眼睛痴痴的,盯着儿子的脸,「婆婆,您说,要是越哥儿早早娶了傅家二房的姑娘,眼下是不是都有后了?」
要是有个孙子,她也没有这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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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良药妻 卷三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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