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一听自己丈夫的话,嚎得更大声,「都怪那天杀的傅家大小姐,不过是个平妻,人家嫡妻都没有发话,她就吹枕头风。唆使柳公子把后院的妾们卖了个精光。那个毒妇,若不是水性扬花,早就和柳公子有一腿,好好的官家嫡出大小姐怎么会做平妻。我呸……那就是个烂货,我咒她不得好死,生出儿子……」
静寂中,妇人的话字字入耳。芳年垂着眸子,听得清清楚楚。傅珍华这还没入门,就哄得柳公子遣散家里的小妾们,看来柳公子颇看重她。
论对男人的了解,芳年显然不如十王妃。
「柳家公子早就厌了后院的那些女人,正想着重换一批。傅大小姐一闹,正中下怀。可怜那些女子,本就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卖身进的柳府。这下莫说是她们自己,怕是家人的温饱都没了着落。这妇人哪里是心疼自己的女儿,不过是忧心一家人没有吃食,怕挨不过这个年罢了。
芳年恍然,她还道柳公子看重傅珍华,原是这个由头。傅珍华啊傅珍华,这一世,倒要看看你能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这天越发的冷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挨不过冬里。」
「可不是嘛,每逢灾年,百姓就涌进京里。往年有世家大族带头施粥,他们也能将将熬过去。等开春再返故里,重新农耕忙种,遇到好年景,自是能混个温饱。可惜今年……世家没一人出头。我们有心,却不敢轻举妄动,怕引得陛下的猜忌。」
「最恨不过当权者,陛下都不管天下百姓的死活,还有谁会在乎?」
「他?哪里有闲心管这些事情,怕是在宫里自顾不暇。」十王妃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宫里两个皇子夭折的事情,芳年自是已听说。初听时,她吃了一大惊,因为冷嫔所出的十一皇子,就是前世的奉帝。
而今,十一皇子已死,是不是就意味着世上再无奉帝?
这一世,不是她熟悉的上辈子。物是人非,还不知会是如何的结局。她现在所希望的是,国师能比上辈子短命,最好是快快归天,好让她过安稳的日子。
「陛下当真那么惧怕皇后?」
十王妃勾起一个冷笑,压低声音道:「这皇后是个混不吝的,谁敢惹她一个杀猪女?何况她身后有国师撑腰,陛下能不怕吗?」
「这皇帝,当得可真够窝囊的。」
许是要离开京里,十王妃说话明显胆子变大,芳年也不是个胆小的,两人倒是旗鼓相当。
「可不是吗?古往今来,都没见过这样的。所以最近京中风向全变,怕是所有人都在心里猜,国师想收回皇权,到时候我们元氏……」
「十弟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的事情说不准,风云变幻无常。但无论是阴雨连绵也好,风霜暴雪也罢,总归会过去,换来艳阳晴天。」
十王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我自第一眼起,就觉得与皇嫂颇有眼缘。今日听皇嫂一席话,豁然开朗。正如我们王爷说的,万事莫忧心,吃好喝好,平平安安的就是福气。至于将来会发生什么,我们且看着吧。」
「十王爷看得透。」芳年感慨着,反握着她的手。
一路上,那两个熟睡的孩子都没有醒。她垂着眸子,认真是看着那男童,粉嘟嘟的脸,刚刚两三岁的样子。她心里猜测着,这孩子会不会将来的天子?
待行到京郊,天还没有亮,耳朵里间或传来哭声,还有骂声。那是四处散落的流民发出的声音。这样天寒地冰的季节,可想而知,他们的日子有多艰难。
等第一场雪降后,京中的世家迟迟没出城施粥,他们就坐不住了。随着那次乱民举事的事情之后,京中就传言大皇子德行有亏,惹怒上天,才至使今年大灾。尔后,就是他被陛下赐死的消息。
这一切,就算她事先知晓,亦不能改变什么。
不是她生性凉薄,而是真的无能为力。且冬日漫漫,还有几个月光景,她一己之力,喂不饱数量众多的流民。
灰暗中,所有的声音都分外的敏感,他们的马车尽量行驶得轻缓,却依旧发出嘎吱的声音。
芳年担心,穷途末路,有些流民会不会挺而走险,抢劫路人。不由得心提起来,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皇嫂莫要担心,皇兄都已安排妥当。」十王妃像是看透她的想法,出声安慰。
她一想,也是。以姓元的为人,既然安排自己出城,必会做万全的准备。想着几日未见的人,一股思念涌上心头。
岔路的一处草棚中,停着另一辆一模一样马车。
分别在即,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互表珍重。
很快,两辆马车分开,各奔前程。
估摸着天色应该有些灰亮,芳年小心地掀开车帘的一角,瞧着路形,像是去孝善寺的方向。路边的空地上,影影绰绰的,像是许多人头在攒动。她心知,那些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等到了孝善寺的门口,嘈杂声更大。她记得上次她随祖母来寺中时,此地还没有流民来扰。怎么现在如此之多?
略一想,明白过来。前次天还算暖和,那些流民把希望寄托在皇帝和京里的世家身上。而现在皇帝迟迟不作为,城中的世家官员无一家出一定要施粥。他们断了念想,总得活下去。
出家人慈悲,哪会忍心见到饿殍遍野而无动于衷,少不得要接济一番。
马车并没有停下来,而是驶进了旁边的小道,一直朝前驶着,直到路的尽头,被山林拦住去路。
芳年下了马车,就见树下立着的男人。男人一身的墨衣,立在山林之间,挺如松柏,姿似青竹。眉目之间,朗月清风,端的是一位绝世的好儿郎。
她的心「咚咚」地跳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只觉得眼里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人。
车夫上前行了一个大礼,很快就驾着马车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王爷,我的箱子还在车上。」
「无事,待会有人会送去。」
他们住的地方就是他原本在寺中的住处,他带着她穿过一片林子,从寺中一处隐蔽的小门进去。沿着幽静的小路,就走到方丈大师的院子。
院子旁边有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片竹林,竹林之中,有一扇木门。推开木门,穿过另一片林子,就见到一间木屋。
木屋自不会是如山中猎户的房子那般简陋,而是颇为精致。
造型像一间宫殿,抬阶而上,两边廊下,各摆着几盆腊梅。芳年一见,十分欢喜。她最爱的花便是腊梅,每年腊梅开时,她少不得要剪上一两枝,插在瓶中,摆在屋内。
屋内,格局精巧。一侧是书房禅室,另一侧是露台,围着幔帐。里边是内室净房。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檀香之气,令人心安。最叫人不可思议的是,屋子里还有地龙。
她记挂的那只箱子,已不知何时被人搬进来,放在显眼处。
「王爷,我们就住在这里吗?要住多久?」
「很久。」
很久是多久?她没有问,或许三五年,或许一辈子也说不定。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这里幽静,比乱糟糟的京里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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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良药妻 卷三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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