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掌家 卷四 第四十八章

  倒是将情绪控制得不错,举止间半点分寸也未施,他起身向席临川一揖:「告辞。」
  红衣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腹诽席临川把六皇子气跑了。
  再看看他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默默地替六皇子觉得他这张脸格外气人。
  手指在他肩头轻杵了杵,红衣忖度道:「其实你也不用辞得这么干净?不当将军了,给六皇子当老师也挺好?」
  立了战功、再收个高徒……简直人生圆满啊!
  「嘁,免了吧。」席临川轻笑摇头,「就算我想,陛下也不会答应。」
  红衣一怔:「为何?」
  「因为陛下要给他找的是太子太傅或太子少傅。」
  他说得简练,红衣一讶:「陛下要立六皇子做太子?!」
  「是,早有苗头了,左不过是六皇子年纪尚轻,自己还未意识到。」席临川说着,扯了扯嘴角,「就姨母看六皇子那般不顺眼,我也当不成他的老师。」
  六皇子登门拜访、而后铁青着脸离开的事,不知被什么邪风吹了开来。
  之后的几日席临川和红衣过着「睡觉睡到自然醒、醒了就逗泡泡玩」的闲散生活,没出府门,也没特意打听外面的事。
  是以关于他被免职的议论,直至上元出府时,二人才又知道一些。
  从在办灯会的西市前下了马车开始,他们就吸引了沿途几乎全部的目光……
  少女们看到席临川时还是难掩那种「花痴」,但年长一些的人们,则有了许多指指点点的举动。
  好在几日下来,二人都已将心态调整过来,有了心理准备,也就无所谓他们议论什么。
  席临川揽着红衣,乳母抱着席小溪,席焕和小萄离得略远一些。一家子逛得悠闲,猜灯谜、吃小吃,无比惬意。
  今年设灯谜的花灯在灯市北边铺开了整整一条街,街道两旁各样花灯琳琅满目地自上而下排了三排。最下一排的灯谜最是简单,都是些常见的谜语,但凡读过几本书的,稍稍琢磨便能猜到谜语、把灯拿走,算是个「参与奖」,是以灯的样式也过于简陋了些;中间一排则很有了些难度,有需要猜谜者引经据典去联想的、也有需要博古通今才能知道谜意的,花灯倒是个个精致漂亮,只是想拎走实在不容易。
  最上一排最美的灯,就是这设花灯的商人赚钱的手段了。
  所有的花灯猜对拎走皆不要钱,但最上面这一排有些特殊。灯下写灯谜的字条是空的,由文人墨客、富家公子来出谜面——想出谜面须得先花十两银子。
  而后若被猜到,猜谜者自是将灯拿走。但若没猜到,这灯最终就会挂到长阳城最大的青楼锦红阁去——那是长阳最风雅的一个去处,许多人慕名而往,但常常花重金也无法得见花魁一面。
  是以能让自己极具难度的「大作」在里面悬挂上一些时日,也是很有面子的事了。
  这样的「炒作」和红衣运作竹韵馆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抓准名流的心理赚钱。于是便也很成功,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常见温润公子执笔蘸墨,在众人的围观下挥毫书写,然后风度翩翩地继续逛市、或是立于一边等着旁人猜自己的迷。
  目光所及之处,红衣倒看见了个熟人——何袤将军的那位幼子,何庆。
  他正蘸好墨准备写灯谜,目光朝这边一扫却未多做停留,很快就落了笔。
  灯市上的各样活动本就是众人同乐的事,他这厢提笔一写,周遭自有人跟着念。
  声音中有男有女,带着好奇和思量,声声入耳:「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
  众人读完这三句,声音一同顿住,似是何庆笔下停了一会儿。倒是没妨碍红衣脑内自动续上下一句:落毛凤凰不如鸡。
  「山川倾覆流溪贱。」
  席临川脚下蓦然顿住。
  他侧眸冷睇过去,何庆倒没看过来,正将笔搁回身边婢子手中的托盘中。
  眼前骤一道人影驰过,转眼间,何庆已被一拳猛击在地。红衣惊然一望:「席焕!」
  她下意识地便要去劝架,席临川忙将她往回一拽,几步上前,拎着席焕连避几步,冷喝:「住手!」
  「他敢连泡泡一起骂进去!」席焕怒不可遏,撸着袖子就要教训何庆。
  红衣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起了冲突。细一思那灯谜的最后一句,分明是指席临川被免去官职风光不在,连带着女儿也没了该有的荣华,甚至……沦落至「下贱」。
  也是巧了,何庆虽不可能知道这原是红衣的本名,但这么一句,正巧把母女俩一同骂了进去。
  席临川冷着脸将席焕放下,再度看向何庆,左手一拔席焕的佩剑,右手将自己腰间宝剑出鞘。
  足下疾走而上,耳边惊呼连连。
  红衣被这突如其来的「掐架」惊得浑身僵住。
  眼看着席临川提剑冲过去,她心里想拦,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惊叫出声的同时下意识地捂住嘴,下一瞬,被席焕一拳打倒的何庆也已从地上跃起,迅速抽见抵住席临川迎面劈来的利刃。
  二人僵持在这并不算太宽的街道上,周遭一片带着惊叹的呼声。席临川狠一切齿,被何庆抵住的剑陡向下一挽,突然而至的力道让何庆招架不住,慌忙弯腰避过……
  「呲啦——」一声衣料撕裂,后背一条一尺长的新伤鲜血淋漓。何庆逃开数步后才敢定脚,手在背后一触后拿到面前一看,鲜红一片,惊怒交集:「你不要命了!」
  「你才不要命了。」席临川神色冷峻,倒没妨碍说出的话带着抬杠的味道。他稍一顿,缓了口气,续语声音微朗,「我有官无官,都不许旁人侮我妻女,你自己作死!」
  他说着又上前过招,红衣在旁仍惊得无措,越惊慌越理不清思路。
  别……别真闹出人命啊!
  「妻女」?!何庆也有点冤啊!他这话里真不可能包括她的,他不知道她叫关溪啊!
  红衣想说点什么劝他,但见眼前剑光不断,便知此时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定了定神,只得将乳母挡得远了些,生怕误伤了席小溪。
  席小溪端然没意识到眼前的事情有多危险,明眸看得认真,只觉得热闹。
  周遭围观的众人,莫说上前劝架,连喊一句「别打了」的人都没有。
  遥闻马蹄声急速而至。
  反应快些的人们忙向两侧躲去,反应慢些的便也跟着让开。
  很快现了一条过道。席临川抬眸,目光在齐行二来的数人身上一定,见飞鱼纹样齐整,心知还是不要当着禁军的面杀了何庆为好。
  不甘地一咬牙,他沉了口气,脚下一扫而过,两柄长剑交叉刺出狠钉入地——愣是将何庆的脖子卡在了两柄剑下!
  「吁——」禁军勒住马,为首一人看看正在旁边掸手的席临川,又瞧瞧被「卡」在地上脸色惨白的何庆,眉心一皱,「上元佳节,席公子好‘雅兴’。」
  「不敢跟大人比。」席临川余气未消地将剑丢下,不咸不淡,「陪妻子逛逛集罢了,倒是大人上元巡街,必定别有一番乐趣。」
  霍予祚骑在马上,脸都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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