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临川面容骤然阴冷,目光未在空荡荡地房中多做停留,森然一喝:「来人!」
随行的下人连忙进来,他克制心中惊惧,切齿而道:「传令封城!另请指挥使大人来搜大将军府!」
他决断做得快,转而向长公主一揖,声音中终于压不住慌乱的颤抖:「事出突然……舅母恕罪。」
「无、无妨。」长公主怔怔应了,定睛见他已转身向外行去,忙道,「你去哪儿?」
「进宫。」席临川足下未停,紧攥成拳的手上寒颤不止,「求陛下暂封皇城。」
他一壁摒开心中升腾不断的恐慌理着思路,一壁又抑制不住那份害怕。
竟然、竟然还是出事了!
他以为至少大将军府中该是安全的——这不是郑启和敏言长公主在长阳的府邸,这一处府邸,可是在皇城里!
府中戒备森严,每半个时辰都有侍卫巡逻。结果,他最担心地下毒倒是没有,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不见了。
「去看看席焕在做什么!」他又道,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皇城守卫、大将军府守卫逐个审问。」
没有时间多做耽搁,必须尽快把红衣找回来。
若不然,她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或者……回来的她,可能就不是她了。
一拳狠砸向院墙,疼痛从手指直传到胳膊。席临川狠咬牙关,仰望着深秋清朗的天空,仍觉得周围黑成一片。
这防不胜防的危险……
全然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手握连赫契前王储都认为已然尽毁的赫契巫术、又有本事在光天化日之下从大将军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偷」走。
这是让他感觉无从抵抗的力量,就像在天边存在着一双眼睛,任他在长阳城里怎样小心、怎样设防,那双眼睛都能看得清楚。
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红衣晕晕乎乎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帮「奇装异服」的人。
嗯,偌大的屋中皆是看上去差不多的人,四处都是。乌黑的斗篷连着帽子,从头顶一直黑到脚踝。她能看到他们脚下穿着的是在大夏朝不曾见过纹饰有点古怪的靴子,又试图看一看斗篷里是什么样的衣服,却无奈斗篷笼得严实。
这情状简直让她怀疑自己又穿越了,而且可能是穿越到了《哈利·波特》之类的书里,迎面撞上了食死徒或者黑魔王什么的。
再仔细辩一辩……
容貌也是看不到的。深灰色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只一双眼睛、一张嘴露在外面,每一个人都是同样森冷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你看够了没有?」
一个低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红衣僵了一瞬,而后翻过身去,说话之人映入眼帘。
她在屋子那端,倚墙而砌的几级台阶修得华丽,阶上她所坐的椅子……是这个年代尚未在中原流行的东西。
椅子上铺着一块或是白貂皮、或是白狐皮的皮草,红衣猜她身份该是不一般,却是也看不到她的脸——她的装束和周围的数人都是一样的,黑色的斗篷、深灰色的面具、纹饰古怪的靴子。
只是,手上多了几枚颜色各异的戒指和手镯,看上去也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她坐姿随意,倚在靠背上,手里执着一只小矬,正磨着指甲。
见红衣回头,面具下的檀口轻启,一吹指甲上的粉末,小声清亮:「怎的不说话?吓着了?」
「你……」红衣仍自打量着她,目不转睛道,「你是谁?」
对方定在长甲上的目光稍抬,睇她一眼,轻声而笑,反问说:「你是谁?」
「我……我叫红衣。」她有点迟疑地这样答道,不确信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谁就把自己弄了来、还是明知故问的捉弄。
只见她持着矬子的手再度一顿,目光重新抬起后凝在她面上,须臾,一字一顿地再度问道:「你是谁?」
森冷的嗓音让红衣不自觉地一颤。
「我叫红衣。」她仍是这样答道,静了一静,强定下心神,续说,「我是骠骑将军席临川的妻子,为谨淑翁主霍清惜做事……你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她话音未落,周围便是一片笑声。
「别笑她。」那女子微有愠意地道了一句,笑声又同时止住。她挥挥手,那一众穿黑斗篷的怪人便同时一鞠躬,毫无声响地退了出去。
也算是……高素质。
红衣悬着一颗心凝望着她,见她把矬子放在了手边的矮几上,而后稍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
红衣想躲,却无奈全身酸软。
「接下来的话你一定听得懂,所以别在我面前装傻。」女子在她面前定住脚,下颌微抬。总是隔着面具,红衣都能感觉出她面上的那股冷意。
「你清楚你是不是‘红衣’。」她说。
九个字,让红衣连呼吸都滞住,惊然望着她,感觉心脏都停了一瞬。
「鸩占鹊巢的日子过得挺不错?」对方蔑然一笑,啧了啧嘴,又说,「我帮你回忆一下从前的事?」
红衣轻打着颤:「从前的事……?」
「四年前你刚到席府。」她一壁说着,一壁在她榻边落了座,坐姿优雅得直有些凌人,而后,那张带着面具的脸转向她,「他射了你一箭,然后任由着你自生自灭。」
她说的「从前的事」只是这个?
红衣心里稍平静了些,衔起笑意回看过去:「但后来他救过我——好几次。我也帮过他。所以阁下方才说的事已经翻过去了,多说无益。」
「他现在喜欢嘴硬的姑娘了么?」对方冷声笑道。摇一摇头,睇着她的目光中透着压迫感,「你当真相信一个曾经厌恶你到想杀你的人会有如此之大的转变、转变到娶你为妻么?你就从来没想过……也许有别的原因?比如他其实是念着其他人的。」
「你在说什么……」红衣惊愕不已,连连摇头后眉头紧蹙,「你到底是什么人?在信口胡说些什么!我要回去了,将军下朝后会去长公主府接我……」
「你还是听我说完吧。」手指修长的手轻搭在她肩头,面具后传来的目光变得温和了些。
「我和你一样,十五岁就认识席临川了,而且很巧,也是在他十七岁的那年。」话语间传来一声明快的笑音,红衣怔怔听着,猜不出接下来的剧情。
「我知道怎么让他喜欢我,很快就成了他的妾室。他很有趣,总不安于在长阳好好过日子,一次又一次地出征……我呢?我也为自己寻了事做。」女子说着,吁出口气,带着几许思量,又笑道,「赫契人出手很大方,我没有理由拒绝那样的盛情邀请;后来他们又以汗王侧妃的名位交换,要我告诉他们他的军队会走什么地方。」
红衣半懂半不懂地听着,听得她冷声一哼:「那时他真傻啊……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书信往来时常会有,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军队在什么地方?可我也真傻,居然信了赫契人的鬼话,汗王侧妃……呵,不过是守着个侧妃的名分独守空房而已。」
红衣越听越迷惑,回想她说的时间段——是自己穿越后与席临川一同经历的时间段,但是她说的这些事,她却半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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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四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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