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越说越轻松,稍一顿又道:「那我在长阳的府邸中尚有上百号人,在阁下眼里,岂不是成了个宝库?」
这话说得红衣一懵,对面那数人也一懵,皱眉打量着他:「下人?」
「若不然呢?」他眉头轻挑,「莫不是从何处听说我有个妹妹?」
红衣蓦地从惊吓中回过些神,这才知他已然随机应变起来,正一本正经地扯谎骗人。
对方定一定神,目光挪到红衣身上,看了一会儿,大概也猜出些原委,冷笑道:「我们知道她是你刚纳的妾室。」
他应得平稳而镇定:「你们认错人了。」
「那也不过是多一刀的事。」那人轻蔑一笑,「总之先提头回去,万一是,五千两银子到手。若不是,就当我发善心,寻了个人陪将军上路。」
席临川心中一沉,无声地拽开了红衣攥在他胳膊上的手。
「从此处向西跑,山后第二条道可以直上行宫。」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温和平淡,「禁军很多,你随便找一个人,告诉他们这里的事。」
她脑中一片混乱,愕然看着他,夕阳下他的笑容和方才洗葡萄时一般无二。
手心里微凉,她怔然地低下头,见他把一块腰牌塞了过来,略一颔首:「我数到三,你就跑。」
「将军……」红衣下意识地一抬手,想要再度抓住他说些什么,却被他挥手挡开:「如果禁军来晚了,你就只好自己回长阳了。」
她觉得心脏一搐。
「长阳府中,我书房北侧的架子上有只紫檀的盒子,你把它呈给陛下。」
他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换到这样的事上,交代起了「后事」。
如常的冷静让红衣浑身打颤。
他言罢不再多说什么,抬头再度看向对手,手上略施力,剑刃带着鸣音出了鞘。
席临川上前一步,想了想,复看她一眼:「我不数了,你准备好就跑吧。」
「……」红衣一哑,脚下刚一挪,「铛」地一声,一枚银镖撞在了身旁泉眼的石壁上。
席临川眼风一扫,怒斥出声:「无耻!」
这并不公平的交战刹那开始。
席临川疾迎两步,长剑挡过最前一人,身形飞转又向后面那人刺去。
却也被挡开,光影迎面蓦地后倾,寒刃拂面而过!
红衣脚下发沉,吓了片刻狠然强抽回神,咬牙疾步向西去,乍闻得一声「往右!」,未及多想便猛一撤脚,一枚银镖蹭臂而过,当即一阵划伤的疼痛。红衣低头一看,左臂上衣衫刮破,血痕明晰。
他们是有人善用暗器的!
席临川一壁应付着刀剑一壁迅速一扫,方见四五步外一人手指向腕一扣,转瞬手中便多了一抹银光。手型一转,端然又是冲着红衣跑开的方向。
席临川心头骤紧,唯恐挥剑去挡有所偏差,眉心一蹙疾行而上,偏身避开身边刺过的数剑。
那人注意力皆在红衣身上,看准了刚一运力,忽见眼前人影一挡,欲收手已来不及。眼前一声闷哼,不及定睛去看所伤何人,腹间剧痛,长剑已穿腹而过!
红衣隐隐觉出不对,足下未敢放慢地回头望去,便见席临川背对着自己,一人挂在他剑上,随着他一并挪动,反是挡开了好几剑。
她松一口气咬一咬牙,继续向山后跑去。
席临川额上冷汗涔涔,左手紧捂左肋,清晰地觉出血渗了一片,淌在手上很快便成半干,黏糊糊的。
猛抽回剑,他转身再度迎上间一扫红衣尚未转过山路的背影,即又回转过去背对着她,将腰间血迹挡得彻底。
红衣跑至转弯处下意识地一偏头,眼见席临川过招间身子不正常地左|倾,脑中白光一闪:他受伤了……
皇家仪仗离珺山尚有二十里时,策马急至的禁军打破了红黑卤簿间萦绕的原有的肃穆。
车驾皆尽停下,为首的那禁军下马间足下甚至有些不稳,一个趔趄之后才半跪禀道:「陛下,骠骑将军遇、遇袭……」
周遭一片惊然低呼。连皇帝也狠一震,猛揭开车帘:「什么!」
「就在……骠骑将军珺山府邸的附近。」那禁军声音微颤,「是功夫了得的杀手,有十几个人,骠骑将军只一个人应付着。府中妾室赶去找的禁军。待得禁军赶到时,将军已经……」
皇帝的面色霎然一白,强定一定神,才压制着心惊问出:「怎么样了!」
「将军重伤……尚在昏迷。」那禁军说着,牙关紧咬,「臣出来时行宫的太医刚到。不知具体如何,但见将军浑身是血。」
皇帝长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周身发冷。手在窗沿一撑,他下车切齿道:「去禀大将军。备马来。」
快马立刻牵到,皇帝翻身上马,面色沉郁地又道:「传宫中所有御医连夜赶赴珺山,快。另去禀陈夫人一声。」
几骑快马疾驰而出,禁军将天子护得小心,片刻后又一声马嘶,郑启急赶而至。
一行人一刻不停地赶至珺山,约莫半个时辰后冲入山脚下席临川的府中。府中忙忙碌碌,有许多自行宫中差出来的人帮着照应,见皇帝与大将军前来惊慌见礼,皇帝驻足喝问:「骠骑将军呢!」
「在房里,正由太医诊治。」那宫娥连忙回道,话音未落,眼前的一行人便已直奔下一进院去了,明显每一个都面色铁青。
红衣在席临川住处的外间,头脑发懵到似乎听不见也看不见。
眼前宫人和府中同来的仆婢来来往往的,明明一刻都不曾安静过,她却仿佛置身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中,对一切都没有反应。
半个时辰前的一切,就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恶梦。
满眼的鲜血淋漓、满心的混乱,在脑海中横冲直撞着,避也避不开。
她努力跑得很快了……
禁军赶去的速度,比她赶去叫人时还要更快些。
中间有那么一段记忆十分恍惚,明明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她却已记不清那个片段了——好像是惊闻此事的禁军上马急赶而去,一时没有人理她,她便在已暗的天色中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走了多久已不记得,只记得绕回山的那一面时,天色又黑了一些。昏暗的夜色笼罩下来,她筋疲力竭地抬头看过去……
见到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方才他们吃着葡萄闲聊的那块地方,被血色染得斑驳可怖。她怔然望着,不知那是多少人的血,不知道有多少是从席临川身上流下来的。遍地都是,有殷成一片一片的大片血迹,也有挥洒溅出的零星血点。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气,就连近在咫尺、甘甜似蜜的那许多葡萄的香气,都半分掩盖不住这令人心惊的味道。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多到……似乎只消得这么看一会儿,就连自己身上的血液也被抽空了一样,她蓦地全身脱力,虚弱地跌坐在地,想不再多看,眼睛却愣得闭不上。
「将军……将军!」
耳闻一叠声的惊呼,她才忽而又回过两分神思,怔然循声望过去,看到了被禁军团团围住的席临川。
彼时他还没昏过去,半跪在地,长剑刺进地里。握着剑柄的右手上淋漓的鲜血还在淌着,拼力地想要站起来,牙关紧咬地看向她,沾满血迹和灰尘的直裾上几乎已难看到什么本来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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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二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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