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两日,还能安慰自己说:反正她左右不了什么,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便是。而后就叫来乐工,备曲练舞。
从《佳人曲》到《相和歌》,从《楚腰》到《踏歌》……
一连两日,红衣除却吃饭睡觉,就都在练舞。挥汗如雨中,当真能暂且不想其他杂事,身心皆投入到舞中。
然则自第三日起,这招不管用了。
练舞时开始走神,已足够熟练的动作便如同下意识里做出来的一般,虽然流畅得很,却少了神韵;本就不那么熟练的动作,则就添了「卡壳」的时候,时常会顿上短一瞬,想到下一个动作后,再继续下去。
绿袖在旁托着下巴看着,虽知她有心事,也不好劝什么。
她自己则有些恼火,着恼于现下的状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和席临川并没有那么深的情分!
红衣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强调这话,但这恼人的状态仍旧没有好转。
「劳翁主护红衣周全,勿让红衣迁怒。临川拜谢。」——这张纸已被她展开、轻读、又叠好很多次了,有时是有意的,有时是无意的。不知不觉中,纸上的一笔一划都已烂熟于心,好像纹在了脑子里一样,时常冷不丁地显现出来。
罢了,到底是不希望席临川死的。
红衣泄气地这样想着,喃喃自语:「他是个好人,很多人都不希望他死,一定不止我一个。」
指尖却又不自觉地触上腰间细着的香囊,上面绣着的丝线凉意微微的,在心头轻轻一拂。
牢房里烛火明亮,席临川咬紧牙关,倾身一躺,后肩狠撞在木桌角上。桌角尖锐,硌得肩头筋骨俱一搐,他猛一吸凉气,额上一阵冷汗。
禁军都尉府忒不给面子。
他初下诏狱的那天,狱卒上前便要拿铁锁把他扣上。彼时他也满心的火,又清楚这些规矩都非必需,便觉是成心找茬。
几句争辩之后,别的狱卒也围过来。这些禁军毕竟都是有些功夫的,二话不说就动了手。几番抵挡之后,只闻肩头「喀拉——」一声,全身脱力,虽是当即忍住了没喊出来,却分明感觉到衣衫湿了一层。
肩头筋骨多少伤了,牢中寒气又重,入夜后一阵阵往体内窜着。翌日一早,右臂酸痛得几乎提不起来。
又过了一天,这酸痛就发展到了扰乱神智的地步。
他可身在诏狱,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尚还不知,眼下不是能任由着他疼糊涂的时候。万一说错了什么,给她惹麻烦怎么办?
这「以暴制暴」的法子,暂时缓解酸痛倒是很管用。
城中对于「骠骑将军突遭牢狱之灾」的事越议论越热闹的时候,边关再度燃了烽火。
此番传回消息的方式和从前不太一样。这一次,是恰好有禁军经过遭赫契人侵袭的村子,抵抗之后直接加急赶回长阳。
骏马在夕阳下驰过街道,百姓们连忙避让后抬眼望去,清楚地看到每个禁军的衣衫上都沾着血迹。
竹韵馆中,顿时炸了。
「大人……」谨淑翁主紧追着亲自到来的指挥使,强撑着气势道,「大人不能无缘无故从我这里带人走,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指挥使脚下未停:「所以先前,臣也不曾从翁主这里直接带人走。」他说着稍一偏首,手下立刻奉上一物,他将那明黄的帛卷塞道谨淑翁主手里,「这回是圣旨。」
谨淑翁主的面色当即变得惨白,望着手里的卷轴滞住,一时竟连步子也挪不开了。
这气势汹汹的架势,自然把红衣吓得够呛。
全身一切能使得上劲的地方都挣扎个不停,又哪里拗得过这些禁军,被半拖半架着出了竹韵馆的大门,二话不说往马车里一塞,接着跟上来两个禁军,分坐在车帘两侧,让她完全没得跑。
马车驶入皇城,在皇宫门口停下,红衣被「拎」下了车。
战战兢兢地被「押」进宫,红衣上下左右打量个不停,心里越来越怕。
席临川怎么了……
这句担忧在她心里荡了个来回,待得察觉后,又咬着牙深呼吸道:「担心担心自己吧!」
宣室殿前的长阶映入眼中,与宫殿搭在一起,宏伟雄壮。红衣紧抿着嘴唇没让自己就此被吓得哭出来,双腿发软地一步步往长阶上走。
殿中安静沉肃,龙涎香的气息缓缓地溢着,在人心头平添了一份压力。
根本用不着谁再来吓她,原本架着她的两个禁军一松手,她就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朝着数步外正坐于案前看书的人一拜:「陛下圣安……」
「来了?」皇帝随口一问,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寝殿一怒气冲冲地声音吼进了正殿:「你们吓唬她干什么!」
「……」皇帝微有愠色地一挑眉头看过去,红衣心头一紧蓦地抬头也看过去……
短短一瞬,二人就都把目光强拧回了原来看的地方。
红衣心中乱跳满脸通红,低头跪伏着,都还是觉得很难为情——席临川只着中裤鞋袜,上身赤裸着,肌肉曲线被毫无心理准备地她看了个清楚!
红衣和地面亲密接触着,表情拧了又拧,居然、居然有点想……再看一眼……
他对此全无察觉,复上前一步,冲着两个禁军又呛了一句:「吓她干什么!」
「去把衣服穿上!」皇帝忍无可忍地喝了一声,席临川这才一怔,嘴角轻搐了搐,闷声转身,回去拿衣服。
听得闲散步声传来,红衣终于忍不住,偷偷地、偷偷地抬眸瞧了一眼,他赤|裸的脊背撞入她眼中,而后她怔然看见,他右肩上一片青紫交映,足有两个巴掌大。
皇帝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手上的书。有宫娥静静地上了前,扶着她站起来,又扶她去旁边落座。
茶水端上来,是清香淡雅的花茶。红衣却没心思去品这难得一见的「宣室殿特供茶水」,红晕从双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越刻意地不去想就越能一遍遍看到席临川方才的样子。
好讨厌啊……
若不是皇帝就在面前,红衣必要把这哭笑不得的心情喊出来,憋在心里实在太……太难受了!
片刻后,席临川再度从寝殿里走了出来。
脚下步子散漫,手上还在系着腰带,若非目光中仍含着惯有的凌意,这个样子简直像是个……
纨绔子弟。
他踱到红衣手边案桌另一旁的席上坐下,一睇那两个还杵在殿里的禁军,满是愠色,不依不饶:「你们就这么帮我请人?」
「行了!」皇帝喝住他,挥手让那两个禁军出去,又道,「你方才自己阴着脸说要见她,不怪禁军误会。」
「见风使舵!」席临川咬咬牙,扫一眼皇帝的神色,忍了未消的余怒。
余光微瞥,他终于注意到了红衣面红耳赤的样子。
「……」席临川面色白了白,稍一回思,大致猜到了她为何如此,碍着皇帝的面又不便同她说什么,尴尬地一声咳后,彻底安静。
「人你见着了,放心了?」皇帝淡言道,「回去歇着,三日后来廷议。」
「诺。」席临川闷闷一应,禁不住地又睇了红衣一眼。
「御医每天会去你府上两次。」皇帝又说,席临川一怔,即道:「不用!」
招商银行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娇妾掌家 卷二 第三十二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豆豆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