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淑翁主伏在案上,眼巴巴地问红衣,「咱还有多少封请柬?」
「算上那二十个,还有二十一个。」红衣答道。
就是说,除了她们主动想请的人,只剩一个了。
三人打起精神来拆信封看帖子,好在虽然人数众多,但因只剩了一个名额,要求被无限拔高,筛选的也就快了。
「啧啧,这个文笔,若搁前几日,一准儿给他个请柬。」谨淑翁主感叹道。
绿袖咧了咧嘴:「我的天……这是游历过周围各国的那位游侠,唉,怎的今天才送来!」
「这个……贺家人!前朝皇族!」
三人一边看着一边感慨,偶尔真有觉得不来可惜的就搁在一旁,看能否努力从那二十封里匀出一封来给他。
转瞬之间已到了下午,案上的一摞信件越来越薄,谨淑翁主忽而一声惊叫:「啊!」
正专心看信的红衣和绿袖一吓,差点把手里的信撕了。
「这这这……」谨淑翁主轻掩着嘴,满目震惊,愕了好一会儿之后,把手里的信拿给红衣看。
红衣的目光直接落在落款上,也一声惊呼:「聿郸?!」
「这是……」谨淑翁主吓得神情都僵了,「赫契巨贾……」
「我知道。」红衣深吸口气,蓦地一拍案,「就他了!」
「……啊?!」这回轮到余下二人被她吓一跳。
「咱这场舞多用战歌,表达的是什么事、针对的是什么人,不用想都知道。」红衣不禁露出笑容,「他这赫契巨贾敢来,比头一天递信的更有勇气。他若最后真能来,必定引得各方议论不断,没看过这舞的人会愈发好奇这舞到底有多好,竟把敌人都招来了……于竹韵馆没有坏处。」
谨淑翁主怔然听了一会儿,遂轻一点头赞同了她的说法。然则在她准备落笔写请柬之前,绿袖忽地一唤:「翁主等等……」
谨淑翁主的手顿住,红衣也看过去,绿袖犹犹豫豫地将拆开的信放到了案桌中间:「这个……是席公子。」
来的真不是时候。谨淑翁主的心一悬,看向红衣,当即便拿出翁主的身份来做这决定,让席临川来,管那什么赫契巨贾呢!
红衣心里一滞。
近来忙得太焦头烂额,醒着的每一秒钟都在料理竹韵馆的事,一封接一封信看得头疼,晚上回家除了想睡觉以外什么都没心思想,还真一时没顾上席临川……
眼下信在面前了,红衣的心情复杂了起来。虽然她们在评判上有个大概的标准,可这标准里个人感情的成分也不少,而对席临川,这「感情」太复杂。
心里的某一部分,她一直是恨他的,原因相当的简单——因为这人差点让她魂归西天。
可割开这一部分,其他方面,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感觉了。
放在明面上的战功不必多提,往日的相处间,红衣对他不是没有钦佩。
不论是他义愤填膺地找何庆算账的时候,还是耐心的陪孩子们玩的时候,或者不管不顾地抱着她冲出席府找郎中的时候……
不可否认这个人身上的优点太多,就算是她这心里有道坎始终过不去的,都能随手数出一溜他的好处。
所谓「男神」大概就是这么回事,闪光点来得太明显太亮眼,让你想选择性失明都做不到。
深吸一口气,红衣把那张纸笺拿了起来,纸上算上落款只有三行字,笔触劲力十足,读起来又不难想到他温和的样子。
「愿能一观究竟,说与众将来听。知民心所向,军心必振。」
「顺致商祺。」
「席临川,敬呈。」
红衣读得不觉间乱了心绪,好像有微风不断拂过湖面,吹出一阵又一阵褶皱,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就别请那胡商了。」谨淑翁主凑过来扫了眼信上内容,一笑,口中添了点施压的意思,「自家将领都未能得见,你要便宜了外人,我可不答应。」
红衣的视线从信上挪到她面上,静了一静,口吻却前所未有的坚定:「不,请聿郸。」
竟是不肯妥协。
谨淑翁主眉心皱蹙,未及一表不满,便见红衣拿了案桌一边的红纸来。
那叠红纸和谨淑翁主正要写的那张一样大小,但是洒金的,一共二十张,是为那二十个她们要主动邀来的人备的。
「请骠骑将军,用这个吧……」红衣将纸放在谨淑翁主面前,打商量的口吻,「我觉得……那二十人里必须有他,还有大将军和何将军——他们若不肯来无妨,若我们不请,当真不合适。」
谨淑翁主和绿袖听罢,同时在心里大松口气,自然答应得毫不犹豫:「该是如此!我这就写来,立刻着人送去!」
红衣斟酌片刻,却颔首道:「嗯……不急。」
那一百份请柬里的最后一张,在除夕夜送出了平康坊。纵使各家都团圆着欢腾着,也没能掩过这张请柬带来的风头。
——竟是给那赫契巨贾的?!
——他竟也敢发帖子去?!
——不是针对赫契而编排的舞吗?他怎么想的!
正在宫中参宴的席临川听得手下来禀,蓦得被一口酒呛了:「……你说什么?」
那手下大气都不敢出,又不得不答,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张请柬……刚送去给聿郸了。」
他突然感觉酒气冲得很厉害,直冲得脑中发懵。他下意识地拿了搁在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借着茶香才略缓过劲,哑声一笑:「知道了。」
那人一揖退下,他兀自滞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又夹菜来吃。
纵使文武百官都知道骠骑将军速来不爱应付宴上的客套事,也仍旧感觉出他今日似乎格外不对头,沉默得直让离得近的人身上发冷。
都知道竹韵馆上元节开业,但眼下也只是刚定下了那一百人,余下的二十还不知。
一众旁观者翘首围观着,此前递了帖子而未收到请柬的人,则更是难免存了一份侥幸,觉得兴许还有机会。
元月初二,七张洒金请柬从竹韵馆中带出,一路都有人跟着追问送去哪里,负责送信的三人却都没说话。
这七张都落进了禁军都尉府手中,一给指挥使、两给指挥同知、两给指挥佥事、两给镇抚使。
而后静了两日。
元月初五,只送出一张来,所邀之人让众人瞠目结舌:是前些日子因遭劫关门的淮乡楼的大厨,孟持。
而后元月初十,一口气送出九份,其中三份竟是给了普通百姓,无钱无权,其中两人是从边关逃避战火到的长阳,另一则是个游医,每年泰半时间在搭救边关受伤的百姓或将士,唯年前年后这两个月回长阳来。
其余六人,要么是家中有人战死、要么是长年为军中捐款捐粮。
总之都说不上富裕,竹韵馆也明言了不收他们的钱。这番邀请显得高风亮节,一日之内就顺利捞得了好名声,长阳百姓交口称赞。
数算下来,请柬还剩三封。
一直拖到了元月十四——次日就是要开门大吉的上元节了。
晌午的时候,竹韵馆大门打开,周围当即一寂。
这回出来送请柬的人……阵仗大得让人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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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二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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