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医妻 卷二 第六十五章

  话说那武定侯府大奶奶还没死时,每次来医馆都是这样的大张旗鼓就罢了,毕竟那位大奶奶出身寒门,自幼就抛头露面惯了。
  可是这位新东家却无论如何不会是寒门出身啊,只说这四轮的大马车,便只有勋贵甚至宗室才坐得吧?
  看这天仙般的姑娘身边,不就还有五六个凶神恶煞般的侍卫么?
  想来这位定是个贵女!要不怎么敢这么嚣张!
  这时便有那明眼人不想再留下,而是拔腿就转身先跑了——这热闹虽然看起来越闹越大,说不得还几年难见,若继续看下去,说不得就要引火烧身!
  却也有那不怕死的药铺东家或掌柜的,一心只想赚便宜外带出口恶气,便被这邪火儿烧得脑子也不好用了。
  见到顾欣湄下了车,立刻就有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喊起来,不外乎是既然程氏医馆的东家来了,还不快去给那可怜的病患家属一个说法。
  「程氏医馆这可是治死了人啊!哪里还有一点医德!」
  「若叫我说啊,这位新东家看起来便比原来那程大姑娘还娇弱,索性找了中人将医馆转让得了,也省得打理不好这产业,倒给自己惹一屁股麻烦。」
  就是后来发声这人,也不等他话音落下,顾欣湄的凌厉目光已经落在了他脸上,又将他的面容瞧了个一清二楚。
  这人她认识,名字叫陈三合。
  早在很多年前,也就是她父亲程郎中刚得了顾霆的资助,前往西市这条街选址要开医馆时,这人就没少给他们父女捣乱。
  只因陈三合也是个开药铺的,听说程氏医馆竟是前堂开药带坐诊,后院又布置了十来间病房的样子,这分明是诊病、药钱和长期治疗的诊金都要通吃,立时便嫉妒得不行。
  要知道这大熙朝的药铺从来就没有带病房的说法!
  程氏医馆却开了这个先河,这不是断人财路么!
  可后来先是程氏医馆散布出了有睿王府的本钱,随后又是程郎中的大徒弟路驰考进了太医院,再然后就是程敏嫁进了侯门。
  陈三合便只得将所有的妒忌和愤恨都藏在心里,一点也不敢再表露,只因他清楚得很,无论是程氏医馆的哪个后台,他都惹不起。
  想来如今这陈三合又出现在程氏医馆门口,还没摸清她顾欣湄的底细便敢这般大放厥词,也是因为程敏已死的缘故?
  程敏死后,这医馆便被何睦关了,只为了不叫林氏更容易霸占;如今也不过才重新开业个把月,新东家却始终不曾出现,这就难免叫一些人又生了坏心。
  顾欣湄今日执意要来程氏医馆,便也不单是为了处理那病患之死的事儿,更是为了在众人面前亮个相。
  她要以此告诉众人说,程氏医馆还是有东家的,这东家也不怂。
  因此等她将陈三合打量够了,便伸手指着他对身边侍卫道:「这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本郡主出言不逊,字字句句听起来都不叫人话,给我掌他的嘴。」
  围观的人也来不及震惊,就见有侍卫风一般上前,照着陈三合的脸啪啪就是两声,再看陈三合,一张脸已经肿成了猪头,鼻孔也有鲜血缓缓流下。
  这时众人才刚纳过闷来,原来程氏医馆的新东家是位郡主,还是一位说打人便打人的刁蛮郡主。
  「你们过去不总笑话程郎中父女俩,说程氏医馆有睿王府的本钱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如今怎么样,程氏医馆还不就是人家睿王府的,那马车上可挂着个硕大的睿王府徽标呢!」
  「快散了吧,散了吧,这种热闹可看不得了!」
  围观的众人不论是抱着什么心态来的,此时哪里还敢再停留,呼啦一声便作鸟兽散,只留下陈三合头晕眼花的站在那里,却怕继续被打,忙捂住嘴跪在地上,大喊郡主饶命。
  殊不知顾欣湄既叫人打了他,又怎会再跟他废话,等他良久得不到回音,再从地上爬起来,只瞧见顾欣湄带着侍卫们进了医馆的背影。
  那几个病患家属既说是来跟程氏医馆要个说法的,就不会不关注外面的动静——若不是他们刻意一路嚎啕大哭着来的,医馆门外也不会聚了那么多看热闹的人。
  那么顾欣湄先是当众下了睿王府的马车,又叫侍卫掌掴了陈三合,那几人可不就都听在耳中看在眼里?
  这会儿又见得顾欣湄带人进了门,就有病患的家人畏缩了,只因这位郡主看起来就不好惹,若想跟这样的东家要个说法,想来没那么容易。
  倒是那自称是病患族叔的老者,越发挺直了腰杆对顾欣湄喊起来:「既是东家来了,快赔我侄儿的命来!」
  顾欣湄就带笑看了那老者一眼,先在冯奇搬来的椅子上端坐了,这才慢条斯理开了口:「你侄儿就是那个病逝在街上的病患?」
  见老者鸡啄米般点头,一副答应得越快赚得越多的样子,她的笑容更盛。
  「既是老丈也认了那病患是在街上去世的,那敢问这位老丈,你侄儿去世的那条街你可曾打听过,那条街是属于我们程氏医馆,还是属于睿王府?」
  看老者分明没听懂她的话,她便冷了脸:「那条街是京都府的!并不是谁家的!」
  「你侄儿死在那条街上,和我程氏医馆有何干系?怎么就轮到我程氏医馆赔人性命了?」
  原来就在来时路上,冯奇就将那病患的来龙去脉讲给顾欣湄听了。
  那病患是后半夜里孤身一人来的医馆求治,得的是急腹症,疼得大汗淋漓。
  值夜的郎中见他症状急,先给他扎了几处针稍微控制了一下疼痛,便欲留他住在医馆后头的病房里。
  只因这种病症至少要诊断清楚,这急腹症究竟来自哪处脏器,才好更进一步对症下药,而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
  谁知那病患见值夜郎中拿出了文书叫他签名,说是签了这个便能留他住下,他却趁着郎中去前堂取药的工夫,扭头便从医馆后院的角门跑了。
  值夜郎中去取药时倒是将小徒弟留下了,叮嘱他看护病患,可小徒弟不过十来岁,哪里拉得住一个成年男子呢?
  就是因为只叫郎中处理了急性疼痛,却没来得及做进一步检查和进一步治疗,这人离开后不久就彻底发作了,也便死在了路上,直到天光微亮,才被人发现。
  既如此,这病患之死便赖不得谁,全怪他自己讳疾忌医;如今这病患家属找来,却个个都不是他的实在亲戚,想来目的也就是为了讹诈些银子。
  那顾欣湄若能给这些家属一个好脸才怪了!
  有病便得好好治病,扭头就跑算什么本事?还不是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之余,又给她的医馆惹了麻烦!
  要知道这家程氏医馆是三家里规模最小的,一到夜里,不过就一个值夜的郎中。
  若个个病患都这么不听话,这是逼着值夜的郎中生出分身术不成?
  还是逼着郎中动刀子,你愿不愿意留下被我治,也得被我治?!
  那老者难免被顾欣湄的责问问住了,良久都说不出话来,脸色也颇为尴尬。
  他身后有个三十出头的娘子,看来像是他的儿媳妇,见状便往前一步,替那老者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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