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当宠 上 V第41章[02.13]

  净房的门开了,刚沐浴完的阿薇攒着头发上的水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辰轩站在廊下只围着红纱巾的样子,忙背过身去,心想这个人真是越发荒唐了,莫非是酒还没醒,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柜子里还有他那么多衣服呢。
  意识到自己滑稽的样子,辰轩不好解释,忙进屋找了衣服换上,再出来时,见她还在廊下擦头发,连背对他的姿势都没换过,沉默着走到她身后,心头有千万句挽留道歉的话想说,到了嘴边终究被心里巨大的自责和耻辱吞没,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像粘住了嘴一般。
  知道他在身后,阿薇想,他醒了,梦里的话能作数吗?他会不会还赶自己走?如果那样,她肯定不会死皮赖脸留下的,即使他们已做了真夫妻,即使她回去了境况会十分不好。
  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他看到她如瀑的乌发被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她突然转身过来,低着头小声问他,「我做了饭……你吃吗?」
  「吃……」他很快颔首答道,声音沙哑得厉害,「一起吃。」
  阿薇轻轻「嗯」了一声,小心地绕过他,往灶台去了。
  知道他嗓子难受,她炖了些沙参排骨汤,母亲还在时,就常给熬夜读书的父亲炖这个汤,说是能治上火嗓子疼,汤里她只放了一点点盐,给他盛了一大碗,他咕嘟咕嘟就喝光了,一点没有从前斯斯文文慢慢品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两人没说一句话,饭后阿薇放下筷子起身要去叠碗碟,辰轩抢先她一步,伴随着瓷器磕碰的声音,他终于张口打破沉默,「往后,照例我来洗。」
  这是一切还和以前一样的意思,他留她,而她,其实也不想走,但她决定,不再像以前那样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免得再轻易受他欺负。
  辰轩将洗干净的盘碗都擦干了放好,看到阿薇还站在廊下,似乎在等自己,于是走到她跟前,见她愣了半晌,终于抬头看自己,语气冷了三分,「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她猜到昨天的酒是曲嬷嬷刻意安排的,否则他不会醉成那样,曲嬷嬷也不会突然就不见了,但他做了坏事,她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放过他。
  想起昨晚上的孟浪,他也面红耳赤,「绝不贪杯了。」低声答应着,他像个犯了错的大孩子。
  这晚上,辰轩睡回了地铺,媚药早已消退,但他脑子里满是她兰花般幽香的身子,大约食髓知味,难再清心寡欲,但每每想起昨晚的失态,愤懑自责的心情就把一切欲念压制下去。
  阿薇把黏糊糊的被褥都换掉了,躺在床上,闻着铺上清新的皂荚气息,她忽而很想母亲,如果母亲在,一定能教教她怎么和这个寡言少语的丈夫相处。仿佛永远撬不开他的口,看不到他的心,拨不开罩在他身前的团团迷雾,只能默默地告诉自己,少想一些,好好把日子过下去,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不那么重要。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仿佛回到了之前什么事都发生的时候,没有丝毫变化,可好像哪里又大大的不同了,大约是两个人的心思都起了波澜。
  是夜,万籁俱静,空中忽而响起鸟翅扑闪的声音,一道细小的白影穿过竹林,落到了岸边的竹竿上,辰轩在溪水中沐浴完,正擦干了身子往屋里走,看到白鸽腿上束着的细管,霎时顿住了脚步。
  阿薇梳好头发,低头摩挲着腕上绑着丝线的碧玉镯子,这几日时常思念母亲,拾起这只手镯的次数不自觉多了。看到辰轩进来,她将手镯放回妆盒里,转身坐到床上,挣脱鞋子,正要去拉幔子,他忽而走到了自己面前,抿了唇说,「我明日要去外地一趟,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她有些惊异,抬头看他,听他缓声道:「你跟我来。」领着她到了多宝阁前,辰轩从上面取了一个盒子打开,拿出两片薄薄的红色瓷片,阿薇识得,正是某次他来小摊上补瓷,爷爷说补不了的薄胎瓷——流霞盏。
  他慢慢解释,「这是很久前收到的瓷器,一直没有办法修补,之前我还拿着它去过岳祖父的摊子,可惜连岳祖父那样的高手都没办法修补,我就一直拖着,如今委托我补瓷的人催促了。前阵子在书肆里买的几本古籍,上面提到有一种东西或许可以作为修补之物,我想出门寻找此物,若能把流霞盏修补好,也算了却一桩憾事,对委托者亦有交代。」
  「那……你要去多久啊?」她忽而因始料不及有些慌张,成婚后,不管二人间发生过什么愉快或不愉快,都是共同生活在这栋竹屋里,从未分开过,而听他的口气,不像只出去一两天的。
  果然,他面含歉意道:「少则数天,多则半月,暂时说不清楚,明日我便要抓紧时间出发,你一个人住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回岳祖父那里暂住吧。」
  第二日一早,两人就下山了,辰轩想到上次归宁自己空手上门,失了礼数,这次有心弥补,兼之怕阿薇回家暂住让岳祖父疑心,就买了不少礼品。
  回到水竹村,村里人见他们雇了挑夫,箩筐里塞满大包小包的东西,发出了不小赞叹,越发相信之前的传闻都是嫉妒乔家姑娘嫁了好男人。阿薇的舅妈也看到两个人回来了,对方沉甸甸的箩筐似乎坠得她心口疼,一双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乔老头看着那些补身体的稀罕药材和上好的佳酿,笑得合不拢嘴,倒不是贪这些,而是替孙女高兴。
  听说辰轩要出门一趟,乔老头忙说了些让他路上小心的话,又叫阿薇送辰轩一程。
  两人并肩慢慢走到村口大树下,阳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周围很安静,终于没有村民们注视的目光了。
  见他肩上的包袱沾了一片落叶,阿薇伸手轻轻替他掸去,低声道:「路上小心些。」
  辰轩不语,忽而捉住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顺着她纤白的腕子套上,然后,就及时松开了,只因那细腻柔滑的感觉分外熟悉,只一触,他就不由想到那天晚上捉了这只小手……他不愿再想这令人羞愧自责的事,仿佛那晚上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不再是个足以自持的君子。
  不知他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举动,待她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腕上凉悠悠的,是一只漂亮的碧玉镯子,两端镶了镂空的金饰,看上去十分精致贵重,仔细辨别,这并不是只新的镯子,而是母亲留下的那只,想起昨晚上自己睡下了,外面的灯盏仿佛久久没有熄灭,以为他在收拾路上要用的东西,她就没问,没想到,他是挑灯给自己补了镯子。
  「你还会补玉?」阿薇心里一时暖烘烘的,还有点好奇,爷爷说过,修补珠宝玉器是另一门行当,不过一些顶尖的瓷器修缮师也能习得此技。
  辰轩微颔首,淡淡道:「见你时常拿着这只镯子,想必于你是个珍贵物件,我一时技痒,就拿出来补上了,你不嫌弃就好。」
  摸了摸镯子,碧玉镶金,熠熠夺目,阿薇越发爱不释手,「这是我娘留下的遗物,可惜找到的时候就摔碎了,我怕爷爷伤怀,从来不敢跟他提补镯子的事,一直就用几根丝线缠着,偶尔拿出来看看。现在你补好了,我可以时常戴在手上了。」
  看着她一双眼里泛着感激的光,他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很快到了分别的时刻,他走出去一段路了,回头见她还在大树下依依不舍地望着,小小的身影在高高的树下显得那么纤弱。
  脑海中不期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桩小事,那时候兄长成亲不久,家里在另一个州县的生意出了点周折,父亲分身无暇,兄长必须前去处理。分别那日,他看到大嫂将兄长送到了范家大宅门口,也是站在一棵大树下目送他,兄长牵着马走了一段路,又急冲冲折返回来,不管不顾地将嫂子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还悄悄在嫂子脸上亲了几口,嫂子脸上又红又臊,末了还垂了泪珠子,当时他从书院回家,意外就看到了这幕。
  大约那才是新婚夫妻的分别吧,他感动,但换到自己身上,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只朝她遥遥道:「等我来接你。」
  看到她点头,他才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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