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就差一步你向前 第五章

  医生淡应一声,轻拍罗震天的肩以示安抚,上前仔细察看罗习为右边额角、手臂还有右脚上的伤势,并轻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很……痛,全身都是。」他瞥了一眼杵在一旁的罗震天。
  「那是当然,不过你们两个年轻人都算是幸运的了,那麽大的撞击竟然只受了这麽点伤,再加上你们年轻力壮,恢复情况会更好……现在比较重要的是,你的头会很痛吗?」医生再问。
  「嗯,和身体的痛差不多。」他扯了扯嘴角。
  「记得自己叫什麽名字吗?」医生见他还能笑,便也莞尔再问。
  「我叫罗习为。」他淡淡回应。
  他的话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劈向罗震天,他用力抓着头发,紧张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疯了,都疯了……你说你是罗习为,他说他是屠观夜,这到底是怎麽了?!」
  医生见状叹了口气,「罗议员,请先稍安勿躁,这有可能是车祸的後遗症,请您先冷静一下。」
  前几日隔壁病房那位伤势较轻的少年转醒之际也经历同样状况,当时这位受到不小惊吓的罗议员可是闹腾了一阵,弄得医护人员人仰马翻,把本该保持安静的病房搞得不得安宁。
  罗震天用力搓掌,再使劲揉着脸庞,他力持镇定,但垮下的双肩以及憔悴灰败的神色令他看起来不堪一击。
  看着父亲焦躁地来回踱步,眼神透露不安,甚至还刻意回避他的视线,罗习为眉心紧蹙,看向病床旁的医生,只见医生向护理师交代了几句话才又问:「你说你叫罗习为?」
  他肯定地嗯了一声,就见罗震天整个人一震,步伐踉跄地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玄玉啊,你是带了什麽牛鬼蛇神来纠缠?你们父子俩就不能放过小为吗……」
  那一字一句清晰传入罗习为耳内,他直觉问道:「屠叔怎麽了?」
  罗震天一听这话,再也受不了压力,直接坐起身破口大骂,「不要再学小为的口气了!你是屠观夜,应该要叫他爸,不是屠叔!」
  生平头一遭被父亲如此严厉又无礼的斥责,罗习为应该生气,可此时的他却犹如坠入五里雾内,完全摸不着头绪。
  谁是屠观夜?这是什麽惊喜还是整人节目吗?何以父亲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他忍不住呵笑出声。
  罗震天因他轻率的反应而暴跳如雷,更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鼻头咆哮,「你说你到底有什麽目的?是不是在这之前你早就醒过来了?有谁已经偷偷告诉你玄玉死了的消息了吗?你现在是想要报复我吗?!」
  「屠叔死了?」罗习为震惊。
  「别再用小为的口气对着我说话!」罗震天愤怒冲上前,内心不断膨胀的恐惧让他失去了理智,抬掌便朝病床少年苍白的颊上挥去。
  啪!一声响亮的掌掴将罗习为打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罗议员!请你冷静一点,他还是伤患!」医生连同刚从病房外走入的护理师连忙一左一右将罗震天架住。「请你先到病房外稍候,等你冷静下来後再说。」示意护理师先将人往外带後,医生顺势由护理师手中拿来一面镜子。
  右脸颊火辣辣的痛楚令罗习为彻底傻住,他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等委屈,更何况给他委屈受的对象还是他父亲,那个自他有记忆以来即便严肃刚毅,待他却总是和颜悦色的父亲。
  病房内气氛凝重,医生轻咳了几声,微弯身,低问满脸错愕的罗习为,「请你仔细地看着镜子,告诉我,你还是罗习为吗?」
  罗习为略微不耐地看了一眼,瞬间怔住了,「……屠观夜?」
  镜子内,那神情、那五官,举凡他手指游移过的每一寸,都是属於屠观夜的。
  他下意识拍掉医生手中的镜子,重喘了好几口气,颊上的热辣痛觉传递至胸口,疼得他几乎窒息。
  脑海里浮现那天放学时屠观夜在车上的呢喃,罗习为根本无法接受,这究竟是什麽荒谬诡异的展开?为什麽镜子里的他会变成屠观夜的脸?!
  「是了,你是屠观夜,别担心,也许是脑伤的关系,让你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混乱,我会开一些药给你服用,过一阵子情况就会好转了。」
  彷佛嫌弃他所受的刺激不够,医生这一句不像安慰的安慰令罗习为浑身发冷,他像是身处在冰窖中,惊骇万分。
  他与屠观夜交换了?!
  罗习为又疑又惧,就连医生之後和他说了些什麽话他也听不进去,满脑子只在乎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观夜,这一切才能得到解释。
  七天过去了,罗习为却找不到任何恰当的时机接近屠观夜的病房,即使他向医护人员旁敲侧击获知屠观夜所在的病房只与他的距离三间之遥。
  父亲自从上回与他见过面後,防他像是防贼似的,甚至特别聘请一名看护随侍在他身侧,某日他凑巧听见看护在门外向罗震天报告关於他的起居,那当下他才明了看护存在的意义,表面上是照顾,实际上却是被派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尽管他多次藉口要自己拄着拐杖出外散步透透气,但看护必定紧紧跟随,而屠观夜的病房门口也总是伫立着两名私人随扈。
  那两张面孔他极为熟悉,一直以来,那都是父亲出外跑行程时随侍在侧的贴身保镳,因为身手矫健,表现特别卓越,长年深受父亲信赖,所以当他确认屠观夜的病房位置,却在门口见着那两名保镳时,他心一凉,只觉事有蹊跷。
  屠叔死了,屠观夜被监禁,而他被隔离,父亲究竟想要隐瞒些什麽?
  他缓下心底纷乱的躁动,拄着拐杖上前攀谈,却被两名保镳以少爷正在休息,谢绝所有关心为由而打了回票。
  今日他与屠观夜都要出院了,父亲前几日甚至特别交代看护通知他屠叔已火化,所有後事父亲已全权处理,之前他曾多次提及要去为屠叔上香,都被父亲以「需要静心休养」为由拒绝,现下他出院在即,看护这才松口提及父亲已为他安排好至灵骨塔上香。
  此刻看护为他穿上了一袭简约合身的黑色西装,并交付给他车祸当日遗留在现场的随身物品--
  屠观夜的後背包、屠观夜的钱包、屠观夜的书、屠观夜的笔记……接过手中一样样全是属於屠观夜的,没有一样是他罗习为的。
  他抿紧嘴,表情冷静,在看护为他整顿物品时,他漫不经心地随手翻看笔记、书,又动手掏钱包,结果竟找到了一张令他意外的纸张。
  蓝晶晶写的情书被折得工工整整,妥善地放置在屠观夜的钱包内层里。
  罗习为一愣,他想起出车祸之前的所有事情,想起了屠观夜谈起蓝晶晶时的神情。
  「你在看什麽?」看护见他情况有异,不免出声询问。
  「没什麽。」他淡回,避开了看护刻意的视线,迅速将情书塞入裤子口袋。
  他拄起拐杖,一跛一跛走出病房,视线挪向屠观夜所在的病房,门口那两名高壮保镖依然不动如山地杵着。
  「你先走吧,罗少爷必须再做些检查才可以出院。」看护在一旁低声说道。
  罗习为有片刻的恼怒,他满心郁闷却只能拚命压抑,埋头一步一步艰难地往未知的人生走去,在徒步经过屠观夜病房门口之时,他甚至有股冲动想要直接硬闯,但理智却阻止了他,因为保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挡住他的妄想。
  他咬牙再往前走,身後却突然传来几声交谈,有几人从屠观夜病房走出,其中一声娇嗓更是令他诧异地停下了步伐,他蓦然回首,就见一身粉色装扮的蓝晶晶正在病房门口与其他两名男子交谈。
  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蓝晶晶将视线瞥了过来,四目交接之际,他可以轻易看出她眸中片刻闪过的迟疑,像是对他这人印象不深,却又有见过似的踌躇,独独没有以往面对他时的惊喜羞怯,陌生得令罗习为气息一窒。
  身旁的男人唤了蓝晶晶,她随即移走了视线,对於他的存在像是再也不关心般,继续热烈的与身旁男人对谈。
  罗习为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撇头便往前继续走,想要在她面前走得潇洒一些,但拄着拐杖只是让他更觉得自身的处境狼狈,他的骄傲迫使他加快脚步离开,纵使额角已因疼痛而沁出冷汗,他却仍不以为意地忿然往前。
  「屠先生,你走慢一些,小心跌倒。」一旁的看护胆战心惊地叮咛。
  他充耳不闻,一意孤行地快步走着,甚至愈走愈急。
  「喂!前面那位,喂!」身後突然传来熟悉的叫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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