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溱观后来实在忍不住了,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在心中预测他的答案,也许是因为她爹娘的死,也许是因为他记恩,抑或是他本就是个重诺之人。
但贺关却说:「因为承诺的对象是你。」
对象是她,所以重诺?
「这辈子,我再不允许你再受苦。」
这是他的新承诺,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办到,但他的不允许,让她的心融化得乱七八糟。
她知道对于感情应该避如蛇蠍,她明白甜言蜜语只是一时情绪,并非永恒事实。她有经验的,对男人不该抱持太大的期待,保有本心,才能让自己不再受伤害。
只是他这般对待她,让她的心无法控制地快速沉沦。
她有些慌乱、有些无措,但她不想停止。
难得休假,贺关带陆溱观出门吃饭,两人坐在酒楼的包间里,居高临下看着街景。
这段时间忙翻了,她跟着他几乎把蜀州跑了个遍,他去巡视,她去授课,直到昨晚才回到家里。
原本打算由济世堂出面做的「防灾防疫讲座」,如今改由贺关接手,他把蜀州郊区分成十个区域,再加上五个都城,共举办了三十场讲座。
除了指定的地方官员、里正、王府人手之外,若有空位,想参加的百姓也可以进场听讲。
贺关说他们是种子学员,学会陆溱观这套防灾防疫法,可由他们去教授更多的人,目标是所有蜀州百姓都能听两到三遍的课程。
为鼓吹百姓积极听课,贺关自掏腰包送礼,礼物包括消毒用的水酒、药材、口罩等等疫灾时用得上的物品。
目前已经办完十八场讲座,种子学员也开始到处授课,成效还不错,对于八月的秋汛,众人严阵以待。
陆溱观问:「种子学员?形容得真贴切,你怎么会想到这么说?」
一颗种子,繁衍出一片绿地,生气盎然。
贺关回道:「陆婶婶教的。」
「我娘从没教过我这些。」
「这种事,不是你的力量能够轨的。」
陆婶婶曾跟他说过,所谓政治便是管理众人之事,唯有从政者方能行事,若教了陆溱观,她会被视为异类吧?
陆溱观把视线从窗外调回来,对贺关说:「为讲座之事,我已经很久没去济世堂,我想明天过去坐堂。」
黄宜彰是个出色的商人,药丸推出不过短短两个多月,她已经拿到上千两银票,听说他打算再建新药厂,他卖得越多,她分红越多,这是好事。
「再等等。」
「等什么?」
「等端乐医馆建好。」
闻言,她猛地抬头看向他,表情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还有更多的感动。
贺关气定神闲地为她斟一杯茶,道:「陆婶婶的梦想,你来完成。」
可以吗?那不只是爹娘的梦想,也是她的,一间有分科、有住院病房、有夜间急诊、有制度的医馆……
只是,他怎么会知道?
「我娘到底告诉过你多少事?」
他笑了,是很得意的那种笑。「比你想的多。」
「不会连房产大业、租赁公会、市场垄断……都是我娘教你的吧?」
「是。」
天哪,还真的是!「还有呢?」
「作战、兵法。」陆婶婶曾为他讲一部三国故事,助他后来将师父教的兵法融会贯通。「我娘有什么不会的?」
贺关认真想过后回道:「女红、厨艺。」
噗哧,陆溱观笑开,这两方面她也不行。
「我娘是奇人,对不?」
他完全同意,所以皇兄恋上陆婶婶之后,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女人,所以他敬她、尊她,以她为师。
「你也很好。」
陆溱观摇头。「我不及母亲的万分之一。」
贺关也摇头。「陆婶婶会以你为荣。」
「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我会成为爹娘的骄傲。」
她已经不是三岁的小丫头,可是他很想揉揉她的头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深情的看着她道:「你已经是。」
一阵锣鼓声从远处传来,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同时转头看向楼下街道。
那是送嫁队伍,前有乐队,后有一百多抬嫁妆,喜轿后面还跟着近百个奴仆。这是谁家婚嫁,阵仗这么大?
「怎么没有新郎迎接?」陆溱观问。
贺关仔细确认,是有些奇怪。
才疑问着,季方匆匆上楼、跑到主子爷身边,他停下脚步,看一眼陆溱观,琢磨着要怎么开口。
贺关见不得他吞吞吐吐的模样,沉了嗓音,「说!」
一阵鸡皮疙瘩冒出,身子抖了一抖,季方这才问道:「王爷是否该回府准备?」
「准备什么?」贺关拧眉,季方是怎么了,话说得不明不白。
「今天是五月十五。」
「所以……」
眼见主子爷脸臭得厉害,季方只好咬牙,一口气道:「楼下那送嫁队伍……新娘是王爷的侧妃。」
闻言,陆溱观的心倏地坠入寒潭,猝不及防的冰冷让她忍不住打个寒颤。
她握紧拳头,用力挤出理智,这事不离谱,他的正妃已经过世六、七年,而皇上是他的亲哥哥,皇太后是他的亲娘,怎么都该替他的下半辈子打算,所以这很正常、很理所当然。可是这么正常、理所当然的事,却让她的心痛得厉害,像是有几万根细针从四面八方射向她,没道理痛的呀,是因为奢望了?因为贪念了?因为胡思乱想了?因为心不受控地沉沦了?于是误以为他们有一点点可能,于是误以为他待她的好,是为着铺陈完美结局,于是妄想等出他的新承诺,承诺一生一世。
她在想什么啊,怎么可以奢望、贪念、胡思乱想?怎么可以出现乱七八糟的误以为?
他是蜀王啊,是再尊贵不过的王爷,而她,便是一个穷秀才、一个药商,于她都是高攀。
怎么能够妄想?怎么能够看不清自己有几分几两?真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抖着,她不敢让笑容卸下,她逼迫自己得尽快说些什么,要说恭喜、祝他们百年好合?还是说愿你们琴瑟合鸣、鹣鲽情深?
她还没想清楚要说什么,贺关已经握住她颤抖的手,凝声道:「不要乱想。」
是啊是啊,不要乱想,她一千一万个同意。
她就是乱想才会想偏了方向,的确不该乱想,确实该保有本心。
她用力摇头,把笑容再扩大两分,欲盖弥彰地说:「我才没有乱想呢。」
贺关冷肃的视线落在送嫁队伍上,这个马茹钰果真是个角色,他已经把难听话撂下,她明知自己将面对什么,还敢硬着头皮下嫁。
很好,她敢要,他就敢给。
「文二爷问,爷……是不是该回去准备婚礼?」马氏女是皇太后亲自挑选的,谁都能得罪,但这号人物万万不可。
「小妾?婚礼?」贺关冷眼射向季方。
季方立即打了个激灵,明明天还热着,他怎么会有下雪的感觉?
陆溱观的表情也有些复杂,季方方才不是说侧妃吗,怎么他又说是小妾,难道现在这两者代表的意思一样?
「爷的意思是……」
淡淡一笑,贺关慢条斯理说出来的话,不只季方,连陆溱观也窜出阵阵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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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儿不敌娇娘子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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