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笔,两人一时无言。
如此关键的一份资料,在不能形之于笔墨的情况下,尚嬷选择让一个一直装聋作哑的丫头将它完完整整地背下来。如此,只要这个丫头足够忠诚,这份资料,李承锴即便杀了所有人,将崇善院掘地三尺都不可能找得到。
从进府之前,她就已经开始让丫鬟装聋作哑,那朱赢是否可以推测,她一早就料到只要掺和到琅琊王世子之争这场战斗中来,她就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一早给自己留了后招。可,即便如此,朱赢开口相邀,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就来了。
可怜尚嬷还曾说她朱赢比她以前的主子好,她朱赢哪里好了?她跟着皇后福阳四十余年,安然无恙。可跟着她朱赢这才几年,先是中毒残废,如今更是不得善终。她朱赢对她尚嬷,哪里好了?
朱赢心中一阵钝钝地痛,她知道这种痛不会撕心裂肺,正如她知道这种痛也将弥久不愈。
李延年死了,李承锴彻底成了一个不稳定因素。俗语云哀莫大于心死,一个心死之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朱赢真的想……除了他。
思虑一阵,她回过神来,看向旁边同样在出神的海儿,问:「你与尚嬷,到底有何渊源?」一个普通的丫鬟,尚嬷不会对她报以如此的信任。
海儿愣了一下,道:「奴婢与嬷嬷的渊源,是嬷嬷救了奴婢。奴婢的姐姐曾因点滴才名被傅公子收做外室,后来被福阳公主知道了,迫得我姐姐服毒自尽还不够,更是杀我父兄子侄,将我与嫂子侄女卖入妓馆受苦。若不是家仇未报,奴婢早就一头撞死了。」
说到此处,海儿拭了拭眼泪,接着道:「那天老鸨忽告诉奴婢说有人给奴婢赎了身,这个人就是尚嬷。她说她需要个丫鬟给她推轮椅。奴婢本不知她的来历,直到后来看她设计害福阳掉了孩子,奴婢才知她与奴婢一样,与福阳有仇。嬷嬷告诉奴婢,对福阳,害她一个孩子,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致,若奴婢想报家仇,得靠您,朱赢公主。」
海儿忽然向朱赢跪下,红着眼眶忍着哽咽道:「公主,嬷嬷不在了,奴婢眼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求您给奴婢指条路。」
朱赢叹气,拿起案上那叠纸,道:「这个组织,以前是尚嬷主管,凌霄从旁协助的,如今她们都不在了。以后,我会自己接手,你就给我当助手吧。」这丫头能把那么多信息全都背下来,即便有仇恨作支撑,没有一个好脑子,也是做不到的,可堪一用。
海儿磕头,道:「多谢公主。」
「至于你的家仇,我不敢说一定能给你报了,但有生之年,我与福阳,总不会有和解的一天便是了。」朱赢道。
海儿擦了擦眼泪,没说话。
晚间朱赢收到了康王李瑢恂的的回信。
他成功地说服了坑女大帝,决定从与缅州一江之隔的房州调兵来助朱赢一臂之力,问朱赢何时动手?另外崑州那边也已经在撤换官员,到时若猋族没有异动,也可前来助阵。
朱赢捏着信在房中徘徊。
李瑢恂此番这般积极,定然打定主意要将缅州一口吞下了。因为只有如此,才算得上是统一主权完整疆域之功,只要立下此功,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故而,即便朱赢反悔不让他帮忙,只怕他也不会轻易缩手,一旦缅州发生内乱,他必渡江攻来。
她本意是借刀杀人,并非真正想将缅州的主权交出去,如此一来,倒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李瑢恂暂时是不能得罪的,以后万一猋族来犯,还得靠他共同御敌。
所以眼下最好的下虎方式莫过于让缅州兵不血刃地完成王权交替。
李延年死了,李延寿再不好,也成了李承锴与孙王妃硕果仅存的唯一骨血。只要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李延年确系李延寿所杀,盛家定会力保李延寿,在这种情况下,李承锴未必不会心软。若让李延寿有翻身之机,与李延龄分庭抗礼,倒比原来的三角关系更难处理,只因不再有第三人挡在中间,两人真正能拼的,便只有实力了。
李延寿有猛龙军做后盾,李延龄有什么?骁骑营么?
鉴于如今威虎军混沌不明的立场,朱赢姑且判断他们应该秉持中立态度,那么眼下的拦路之石便是李延寿,和猛龙军。
李延寿不难处置,甚至猛龙军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对付,只是,不知会引起李承锴怎样的反弹。一时间,朱赢颇为投鼠忌器。
李延龄日间去帮忙料理李延年的丧事,晚上回来时,朱赢都已经睡了。
他自行洗漱了,悄悄摸上床,轻手轻脚地将朱赢堆在枕上的长发顺了顺,然后将她搂进怀中。
一阵淡柔的温香随着她的靠近而沁入李延龄鼻端,他心里燥了燥,明知眼下无法做什么,便强行压下心中那股燥热,闭上眼睛睡觉。
「夫君,我觉得,王爷该退位了。」一室静默中,朱赢的声音轻柔却又突兀地响起。
李延龄睁开眼。
朱赢小心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道:「他若再不退位,缅州必乱。」
「你想做什么?」李延龄问。
朱赢轻摇了摇头,有些疲惫道:「我什么都不想做,但王爷未必会这么想。」
李延龄沉默有顷,忽然问:「我二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朱赢看着他:「你很在意?」
「其实我觉得二哥算得无辜,父亲偏宠他一人,也非是他的过错。」李延龄道。
「文静姝是你娘的亲外甥女,我嫁给你也非是你娘的过错,她为何要捅你娘一刀呢?」朱赢问。
李延龄无言以对。
「夫君,你生在王侯之家,很多事情,从你出生的那刻起,便已经由不得你选择了。你若一味顾念父子兄弟亲情,下一次从墙角下刨出来的,也许就会是我的尸体了。」
李延龄似被这个念头吓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你说,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
「若是伤天害理,你也听么。」
「……我信你不会伤天害理。我还是那句话,唯一所愿,便是能保住你。」
崇善院和光居旁的一间厢房内,王府大夫给李承锴包扎好伤口,战战兢兢地退到一旁。
「父亲,您好好休息。」到眼下这一步,也没别的话可说,李延龄转身欲出去。
「逆子!你以为软禁了我,你便能得偿所愿?」李承锴冷声道。
李延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低声道:「得偿所愿?我心之所愿,早已无法得偿了。」言罢,打开门,却愣了一下。
朱赢站在门前。
见李延龄开门,她浅浅一笑,道:「夫君。」
「你怎么起来了?」李延龄跨出门,有些不放心地扶住她的肩。
「我没事。」朱赢透过门的缝隙看了里面的李承锴一眼,道:「夫君,此地逼仄,还是给王爷挪个地方吧。」
李延龄思及自己软禁自己父亲,虽说是为了朱赢,但到底有些羞惭,道:「你做主吧,盛家应该很快就会有反应,我去前院。」
「小心些。」朱赢给他整了整衣襟,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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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镇宅 卷三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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