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龄发觉身后有人追击,便将朱赢放下马去,调转马头回身应战。
他肩膀上那刀被砍得极重,整个左臂都无法动弹,与两三个骁勇善战的猋族士兵交战,难免顾此失彼,待将三人都解决掉后,身上又不知多了几道刀伤,整个银甲上都鲜血淋漓。
他勉强下了马,朱赢早跑了过来。
他拉过一匹猋族士兵的马,欲抱朱赢上马。
「先包扎伤口。」朱赢道。
「没时间了,先离开此地再说。」李延龄道。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追兵了,苏赫巴兽的驻地离此有一段距离,援兵不会这么快就追来。」朱赢扶他坐下,去猋族士兵的马鞍上取了水壶给他,又去解猋族士兵的衣服,想割成布条给李延龄包扎伤口。
不料那名士兵没有死透,朱赢一动他,他又醒了过来,抬手便掐住了朱赢的脖子。
朱赢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挣扎。那士兵临死一击,自是用尽全力,朱赢又哪里挣得开?眼看要被他捏碎喉骨,一把长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朱赢咳得几乎要死过去,捂着脖子后退不迭。
李延龄松了刀柄,过去抱住受了惊吓的朱赢,连声道歉:「对不起,朱赢,对不起……」
闻着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想起两人眼下处境,朱赢真想大哭一场,可此时分秒必争,又哪有时间去哭?
她推开李延龄,道:「我不碍事。」说着又去解那士兵身上的衣服。
李延龄见她忙碌,心中愧悔万分,过去帮着她把猋族士兵的衣服剥了下来,割成布条,褪下自己的银甲与中衣,让朱赢替自己包扎。
刚刚包好左肩上那道最深的伤口,两人耳畔忽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
李延龄细听动静,知来者至少有数百人,当即握刀在手,将朱赢一推道:「你速速找地方躲起来。」
是夜,骁骑营帐篷。
朱赢坐在李延龄身边,不停地换着他额上的湿帕子。
当时听到马蹄声时男人还一把推开她准备横刀挡关,结果看到来的是他骁骑营的兄弟后,居然向后就倒。到了夜间,便发起高烧来。
副将杨英在帐篷里焦急地徘徊,因来得急,虽带了军医,却未带足够的草药,将军伤这么重,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转身看到世子妃那始终沉凝不变的脸色时,他又稍稍安心了些。
「世子妃,您也累了,让属下来吧。」他过去欲接手。
「不用,你现在叫我去睡,我也睡不着。」朱赢顿了顿,抬眸看他,道:「我问你,将军为何带了区区二十人便深入新月平原?」
杨英惭愧道:「一开始属下并不知世子妃被劫,将军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却也未曾明说,只说要回新城看望世子妃。属下当时还觉得奇怪,心想眼下的事还未了,将军怎么说走就走?结果将军走后不到半日,新城来人了,说是世子妃一直未归。属下们才猜到世子妃出事,于是追将军而来。」
「你们擅自离开驻地,是否已经有违军令?」朱赢问。
杨英颔首,道:「属下们顾不得了。」
朱赢心思:是谁通知的李延龄?莫非是苏赫巴兽?
想来也有可能,苏赫巴兽心思缜密滴水不漏,若是此番不是有枸杞和凌霄带她逃出来,李延龄可能就直奔他的大本营去了,届时他焉有生还之理?
念至此不由又看向铺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妻子被劫不能不救,又不想麾下兵士因为自己一己之私而违反军令,于是只能只身前来,便是跟着他来的那二十人,恐怕也不是他自愿带的。
除了这条命,他什么都给不了她。来之时,他必定是这样想的。
这么傻的男人,还真是给不了她安全感,可她偏偏喜欢。
「杨副将,将军伤势沉重,待进了缅州,且得好生休养一番,你派个得力之人先去新城探一下消息。」朱赢道。
杨英领命,同时又迟疑地看了朱赢一眼,将军烧得面色煞白人事不知,连他都担心将军不知能不能熬过去,怎么世子妃倒似丝毫也不担心的样子?
朱赢又给李延龄换了一条帕子,道:「你下去休息吧,不必担心世子,他会熬过去的。」
杨英拱手,道:「世子妃也请早些休息,属下们就守在外面,世子妃不必担心。」
朱赢点点头,道:「我知晓了。」她原想写信,但料定他们长途奔袭也不会带着笔墨,只得暂且按下。
杨英出去之后,朱赢在李延龄身边躺了下来。
自怀孕以来,她虽是没什么不适,但身子到底容易感到疲累。
从前天夜里逃亡到现在,近二十四个时辰,她休息的时间加起来都不满三个时辰,早已疲乏不堪了。
只是担心李延龄,故而睡不着罢了。
没错,她担心李延龄,流了这么多血,这么多的伤口,万一感染,怎么办?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甚至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他不测,也要将真相瞒住。如果连骁骑营都散了,她还剩什么?她的孩子,她的人生,还能得以保全?还能怎样东山再起?
是以,她希望李延龄能撑过去,可万一撑不过去,也要做好撑不过去的准备。
她拉起李延龄的手,轻轻搁在自己的小腹上,低声道:「李延龄,你知道么,你要做父亲了。」
「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撑过去啊。」
「撑过此番,今日之辱,我们一家三口,永不会再受!」
自语片刻,终是熬不得,她蜷在李延龄身边,昏昏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听到杨英在帐外唤她。
她撑起身子,问:「何事?」
杨英道:「抓住一人,他说是世子妃的旧识。」
「什么人?」
「他自称姓温名宇。」
「带他进来。」朱赢下了床,整理一下衣冠,稳稳地在床侧坐了。
不一会儿,杨英果然带了温宇进来,温宇见朱赢安然无恙,长长地松了口气,一屁股往地上一坐,一副累惨了模样。
朱赢让杨英给他倒水,温宇直接把水壶拿过去对着嘴灌。
「你从哪儿来?」待他灌饱了水,朱赢问。
温宇瞠目,道:「我累死累活地找了你这么久,到头来你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张口就问我从哪儿来?你至少也关心下我有没有吃饭好不好?」
朱赢道:「眼下是你在替父还人情债,不曾好好保护我害我被掳已是你的失职,我还要反过来感激你?嗯,我觉得应该和令尊好好探讨探讨这个问题。」
温宇道:「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搬出我爹来吓我?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有点风度不行吗?」
「可以啊,你从哪儿来?」朱赢好整以暇。
温宇无奈,撇开水壶道:「新城。」
「新城如今什么情况?」朱赢问。
温宇冷笑,道:「什么情况?热闹得很。你外出不归,李延年再次失踪,整个新城都快翻过来了也没找着。李承锴要对你院里下人下手,穆王妃拦着不让,夫妻反目。李延寿再从中搅和搅和,最后李承锴把亲卫军都开进了王府,抓了你院中的尚嬷和鸢尾,严刑拷打,逼问李延年的下落。尚嬷没熬住,死了,鸢尾倒是熬住了,不过如果你再不回去,估计也熬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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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镇宅 卷三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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