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管发生何事,你都能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为何偏偏这次不行?我不过就想知道一个真相。」
「亲眼所见都不一定是真相,更何况只是听旁人说?你想要真相,我给不了你。身边的丫头奴才随便你问,动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找得出真相,我一概配合就是了。」心灰意冷之下,朱赢不欲多说,起身就往外走。
李延龄一把拽住她,力气大得她生疼。
朱赢低眸看了眼他扣住她手腕的手,不语。
「若我不是琅琊王世子,你是否连现在这点耐心都不会给我?」李延龄盯着她的眸子问。
朱赢这回是真怒了,一把甩开他的手,用力过猛之下自己也踉跄地倒退了几步。
她看着男人冷笑,一字一句道:「若你不是琅琊王世子,我们根本就不会相遇。我这个公主虽不值钱,却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娶的!」
朱赢说完就想走,李延龄伸手扣住她的肩将她推到了墙上,像只发怒的野兽般鼻息咻咻地看着她:「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累,很累。」朱赢仰着头,目光却并未投注在他脸上,而是绕过他的轮廓看着窗外那一园萧瑟。
被她这么一说,李延龄才感觉到自己握在手中的那两只小小肩膀,根本就是瘦骨嶙峋的。他有些怔然地松开了手。
「杨青之事,如果我愿意,不管真相如何我都能自圆其说,旁人不好说,至少哄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我突然觉得没意思得很,偌大的缅州,偌大的王府,偌大的崇善院,就不能有一个与我心意相通的人么?就不能有一个无条件无原则信任我的人么?就不能有一个在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时候能为我挡上一挡,换我片刻喘息的人么?杨青这样一个孤女,有什么价值成为旁人的设计对象?还不是因为旁人看得出你我之间并非夫妻同心铁板一块,表面看着坚硬完整,实际上不过一块薄冰罢了,轻轻一敲就会支离破碎。连旁人都看得出的事实,难道我还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有句话叫君若无情我便休,不指望不失望,这句话今天说出来,与君共勉。」朱赢轻轻推开他,转身出去了。
来到书房,朱赢整理了一下今天要处理的文件,抬头一看,鸢尾和凌霄两个丫头都站在案前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不成?」朱赢摸摸自己的脸问。
鸢尾轻声道:「公主,奴婢想安慰你。」
凌霄大声道:「公主,如果我揍穆小峰一顿能安慰到你吗?」
朱赢:「……」
「你真舍得为我揍穆小峰?」朱赢忽然来了兴趣,看着凌霄笑眯眯地问。
凌霄不屑:「反正是旁人的男人,我有何舍不得?」
朱赢惊:「穆小峰已经成亲了?」
凌霄道:「这倒没有,不过听说他家里已经给他定下亲事了,所以公主你别想着暗戳戳地撮合我们了。」
朱赢:「好吧,你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那我现在能说正事了么?」凌霄问。
朱赢:「……,什么时候不能说了?」
「奴婢已经派人打听过了,自张三德入狱后并没有什么人去探望过他。」凌霄道。
「那这个时间是如何卡得这般妙的?三爷前脚到府,衙役后脚就找来了。」朱赢疑惑之余,心中忽然跳起一个念头:赵翀今日急着找她见面,到底是巧合,还是……得知李延龄要回来,特意将她调离王府?
「所以奴婢又派人调查了张三德所在牢房的狱卒,结果发现白天当差的那个狱卒与盛府的一个管事似乎过从甚密。公主您看我们是不是从那狱卒入手,深挖一下?」凌霄道。
朱赢惊讶于她的敏锐,却摇头道:「不必,眼下对方肯定高度密切地注意着我们的动向,若我们此时去揪他们尾巴,对方即便断尾求生,也没什么难度。先留着这个钉子,待到将来一举反扑时再拔好了。」
「那龙台府那边……」
「放心好了,除非张三德能拿出确切的证据,否则虞霖洲轻易不敢来找我。」朱赢想了想,又问:「尚嬷那边进展还顺利么?」
鸢尾道:「一切如公主所料,二爷憋了那许久,见了那粉头就一头栽进去了,天天流连到半夜三更才回府。」
朱赢点点头,道:「甚好。」
鸢尾和凌霄下去后,朱赢翻了翻紫微府送来的各种账本和报表,将做得好的和做得不好的名字都记下来,今年挣了不少钱,等到年终时优秀的员工可以发发年终奖什么的。比较繁杂的是漕帮的账册,船多人多,所运货物各种各样,运程长短不一,看得朱赢眼晕。
正有些心烦气躁,凌霄忽然进来,神色有些匆忙道:「公主,三爷带着人去盛府了。」
朱赢一愣,问:「怎么回事?」
凌霄道:「方才三爷去了龙台府,去做什么暂时还没打听到,但出了龙台府就面色不善地往盛府去了。奴婢觉得三爷可能是知道了什么。」
朱赢双手交握,思索了一分钟,当机立断:「通知尚嬷,今天就动手。」
盛府。
听说李延龄来找自己,盛道文将事情从头到尾捋过一遍,觉得自己并未留下什么首尾,便整整衣衫前去见他。
来到院中,见李延龄负手站在一棵秋海棠树下,身姿挺傲气度不凡,颇有些君临天下指点江山的模样。
盛道文唇角勾起一丝略带讽刺的冷笑,过去拱手行礼:「世子……」
话刚开了个头,李延龄回身便是一拳,正打在盛道文的鼻梁上。
盛道文几乎听到了自己鼻梁断裂的声音,脑子里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剧痛却先一步袭来。然而不等他哀叫出声,李延龄第二拳又过来了,一记上勾拳正击在他的下颌骨上,他只听得自己的牙齿「咯」的一声,眼前金星乱飞,仰面倒了下去。
路过的盛府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人被人拎着衣襟像打死狗一般左一拳右一拳地揍,愣了半晌,大呼小叫地跑开去。
待到盛默全和盛夫人闻讯赶来时,盛道文早已被揍得口鼻流血,脸肿得连他娘都不认识了,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喷着血沫,出气多进气少。
「我的儿!」盛夫人惊呼一声,一边扑上前去查看盛道文的伤势一边使人去喊大夫。
盛默全见自己嫡长子被打成如此惨状,心中自然也是气怒不已,强行压抑住怒气道:「世子,你来我盛府将我儿打成这般模样,总得给个说法吧!」
李延龄直起身子整了下衣襟,斜睨了盛默全一眼,道:「杀我义妹陷害朱赢,我揍他一顿算轻的。」
盛默全道:「若真如世子所言,世子何不去龙台府告,如此乱用私刑是何道理?」
李延龄走到盛默全面前,与他鼻尖对鼻尖:「就算去龙台府告又如何?能让他抵命?与其让他坐个几年牢,还不如揍他一顿来得痛快。盛将军,好好管教你儿子,再有下次,我、要、他、的、命!」言讫,转身大步向府外走去。
「无凭无据地就敢打上门来,这是欺我盛家无人呀!老爷,道文小时候就被他打坏了一只眼,这次你若再听之任之,只怕下次真能要了道文的命。这个公道一定要替道文讨回来!」盛夫人哭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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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镇宅 卷三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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