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镇宅 卷二 第二十七章

  当朱赢在三七的办公室看到赵翀时,她简直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为什么放他进来?」朱赢朝赵翀那边一扭头,问三七。
  三七懵了,道:「赵掌柜给我看了一张你收他十万两银子的字据。」
  「那又怎样?」朱赢问。
  三七:「门前那条路也是他修的。」
  「与你何干?」
  三七:「他还说我干娘在他那儿。」
  朱赢:「……」
  「罢了罢了,先去把这两个孩子好生安置一下,房间里一定要烧地龙,别把人冻坏了。」朱赢吩咐三七。
  三七马上带着杨淳杨滨出去安排了。
  「原来赵公子真正感兴趣的是我这间厂子,怎么样?卖给你?」朱赢在三七堆满了各色布样的书桌后坐下。
  「包括里面的人吗?」赵翀手中把玩着一块挂着璎珞的金色令牌,仔细看去,竟是琅琊王府的通行令,有此令牌在手,缅州大部分城池都能畅行无阻了。
  朱赢瞳孔缩了缩,道:「赵公子真会开玩笑,厂子里这些人都是治下百姓,正经良民,非奴非婢的,我有何资格买卖他们?」
  「以公主的权势,加上赵某的财力,买卖任何人都不会太难。」赵翀抬眸看她,目光在她的帷帽上逡巡一圈,又露出那种让人不太舒服的笑容:「听闻公主素日甚是平易近人,为何独独对赵某颇多猜忌?」
  朱赢硬邦邦道:「赵公子富贵逼人一掷万金,按理说赵公子投我以桃,我该报之以李,却不知在赵公子心中何物能算是李?无功受禄无以为报,面对赵公子时难免气短了些,非是忌惮。」
  「听公主弦外之音,是觉得赵某那十万两订金太多了,显得赵某居心叵测?那不如这样,公主觉得订金多少合适便留多少,剩余的,算赵某入股如何?」
  赵翀语气一贯的懒洋洋,却听得朱赢悚然一惊,他刚才说什么?入股?这、这家伙莫非也是穿的?还是这个朝代原本就有这个说法,只是她不知道?或者这个入股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就在朱赢惊疑不定时,三七手里拿着一卷布料兴冲冲地跑进来,道:「公主,您要的孔雀蓝色染出来了。」
  前一阵子朱赢自己调了几种当下染布行业没有的颜色,印在纸上,要求染坊染她要的那几种颜色。
  其他的倒是都折腾出几分样子来,唯独这个孔雀蓝,怎么染都与朱赢要求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如今三七捧来的这料子虽颜色在朱赢看来仍有细微差别,但非专业人士基本已经看不出区别来了。
  「你带回来的这几个染布师傅到底还是有些真本事的。」朱赢细看着料子道。
  三七尴尬:「其实是赵公子昨天带了两位染布师傅过来……」余下的话已经不必说了。
  朱赢再次无力。
  「赵公子,你看,你有钱有人有商路,做什么非得跑到我这穷乡僻壤来?」朱赢问。
  「就凭我长这么大,从没听说过有一种蓝,名为孔雀蓝。」赵翀站起身走过来,高大的身材让朱赢压力陡增,转身就走到了三七的书桌后,穆小峰等人在门口蠢蠢欲动。
  赵翀笑着摇了摇头,就这样走了出去。
  朱赢本以为他待会儿还会再回来,不想没一会儿耳边传来了马嘶声,叫侍卫去看,却说厂门前那四驾马车已经离开了。
  「他到这里来都做了什么?」朱赢问三七。
  三七道:「昨天下午他带了两名染布师傅过来,我陪着他在厂里转了一圈,他就走了。今天上午他过来后一直坐在我这里,没出去。」
  「他带来的人呢?」
  「昨天和今天他都只带了一个马夫,昨天那马夫从始至终一直在员工休息室没离开过,今天奴才还没来得及去问伺候的人。」三七道。
  朱赢沉吟:这人说出入股两个字,本以为他也是穿的,可他又说从没听说过孔雀蓝……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这又是扔钱又是给人又是修路的,怎么感觉他才是最大的老板,而她只是给他打工的。
  「公主,这姓赵的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要跟咱们套近乎?」三七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货,前一刻还贵客般的捧着,一口一个「赵掌柜」,如今见朱赢不待见他,立马就变成「姓赵的」了。
  朱赢冷笑:「什么人?冤大头。」说完猛然想起一事,问三七:「关于尚嬷,他说什么了?」
  三七喜形于色,道:「他叫我三天后的上午去码头接人。」
  朱赢缓了口气,道:「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尚嬷能回来,他总算大功一件。」
  正说着话呢,忽简书从门外进来,急惶惶道:「奶奶,大奶奶没了,您赶紧回府吧。」
  朱赢一惊,问:「大奶奶没了?如何这样突然?」
  简书欲言又止,面色为难。
  「都是自己人,你直言无妨。」朱赢道。
  简书道:「辉先院那边说,大奶奶是吃了前两天你给的那棵参才没的。」
  朱赢:「……」
  朱赢回到王府时,听闻王爷李承锴等人皆在辉先院的正房,于是又赶了去。就如罗氏暴毙那晚的启贤院一般,辉先院也是一团乱,下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有那四处乱窜浑水摸鱼的,也无人管。朱赢一路走到正房,刚要进门,就听里面李延龄声音冷硬道:「……什么毒,从哪儿来,一点点往下查,只要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总有蛛丝马迹。谁再让我听到一句没有真凭实据的诋毁之词,我叫她下半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朱赢抿了抿唇,迈进房去。内室里依稀传来两个孩子的哭声,李承锴面色不善地坐在首座,穆王妃大约还在头痛,没来。稍有经验的鳏夫李延年正在安慰新晋鳏夫李延寿,李延寿身边站着那个骄矜的妾,不过此刻她脸上不见骄矜,倒见几分愤愤不平。一旁立着几个愁眉苦脸的王府大夫,在场的唯一面色还算正常恐怕就算李延龄了。
  朱赢向李承锴行了礼,又向李延寿说了几句节哀,便坐在了李延龄旁边,李延龄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听李延龄方才之语,孟氏应当确系中毒而死,而关于她为何中毒,大约这房里之人也讨论了一会儿了,尚未有定论。听了李延龄的话,李承锴思虑一阵,道:「既如此,先派人下去查着,丧礼也不可耽搁,延寿,你需尽快振作。」
  李延寿擦了把泪,低声道:「是。」
  李承锴站起,看样子是要走了,道:「既如此,都别在这……」
  话还没说完,内室忽冲出来一个少年,定睛看,正是李褀念。他肿着一双眼,重重地跪倒在李承锴脚前的地砖上,哭着道:「祖父别走,孙儿知道是谁害了我娘,求祖父为孙儿做主!」
  「褀念,休要胡闹!」李延寿喝道。
  李褀念置若罔闻,固执地看着李承锴。
  李承锴看着少年倔强的眼,恍然间想起十数年前也有那样一双倔强的眼,怎样骂,如何打,都不能让他软弱分毫,便是痛昏过去,闭上的前一刻,那双眼的眸光仍是倔强如铁。只是那时的他,似乎从不分辨。
  他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道:「你说。」
  「就是她!」李褀念伸手一指李延寿的妾,愤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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