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镇宅 卷二 第五章

  说书先生一惊,瞪大眼看着朱赢。
  朱赢阴阴一笑,道:「您是说书的,常年混在茶楼,应该听说过我朱赢是什么人吧?」
  说书先生期期艾艾道:「不是说王世子妃聪慧机敏平易近人,多智近妖貌美如仙吗?」
  朱赢:「……」什么时候她的名声已经咸鱼翻身了么?得意ing……
  然而不等她得意两秒钟,那边老头大哭:「世人欺我!」
  朱赢:「……」
  顾忌着祠堂那只蒲团,朱赢耐着性子与这老头磨了半个时辰的嘴皮子,老头软硬不吃,最终朱赢毛了,一拍桌子,怒道:「一趟一百两银子,去不去?」
  「去!」老头急忙抹掉脸上的泪痕,生怕朱赢后悔一般凑上来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能不能先给五十两订金?」他在茶楼说书,一个月才大几百个铜钱,一百两银子,把他卖了也不值那个钱啊。
  朱赢:「……」早知100两银子就能搞定,她跟他废什么话?
  不过,盘店花了一千两多两,给三七三千两,这次又出去三千两,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钱马上就捉襟见肘了。真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五日后,朱赢重金雇了一条小船并几个船工,送陈皮与说书先生前去罔象岛赎人。
  对于朱赢挑选陈皮前去赎人这一点,穆小峰凌霄等人颇有微词。
  朱赢却自有自己的考量。陈皮此人虽然平时不声不响没什么存在感,但观他行事,能雕出形貌俱佳的木头娃娃,证明此人观察细致兼吃苦耐劳,毅力耐心一样不缺。而派他去小厨房不久,就揪出了与二房厨娘交好且为了贪菜钱对二房厨娘言听计从的采买婆子,可见这人处事认真也不乏心机。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不、爱、说、话!
  此番去赎人,给钱就行了,不需要太多话,毕竟多言多错,能言善辩的有三七和说书先生两个就够了。
  陈皮走了之后,朱赢心中记挂他们此行也不知顺不顺利,静不下心来做设计。恰朝廷此番送了不少坚果大枣之类的吃食,朱赢想着也该适时地关怀一下李延龄以显示自己其实还是很想念他的。于是发动丫鬟们做枣夹核桃,一个个圆滚滚地用纸包了,再用防水防潮的牛皮纸裹了几层,写了封信,让穆小峰派人送去给李延龄。
  东西送到时已近九月末了。
  以李延龄的身份本来是不用亲自动手挖沟的,不过这哥们儿坚信身先士卒才能让人心服口服,于是每天都挖得一身臭汗。
  这日傍晚收了工,李延龄回营地洗了个澡,擦头发的时候不由自主想起朱赢拿着棉帕子趴在他肩上巧笑倩兮的模样,不由一阵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从未试过这样想念一个人,想到几乎发了疯,想到竟然觉得没有她在身边的每一天都很难熬,想到连那座他从不留恋的王府都成了梦归之地。
  生活单一心思单纯的男人还没明白,他这只懵懂的小飞蛾已经彻底被朱赢布下的那张名为温柔的大网给牢牢地粘住了。
  擦完了头发,李延龄去一旁的凳子上取换洗衣裳,抖开却有一只红色的荷包掉了下来。
  他疑惑地捡起来看了看,却从里面翻出一缕用红线系着的青丝。
  「卫安!」李延龄穿戴整齐,走出帐篷喊。
  不远处一个小兵跑过来,嬉皮笑脸地问:「将军有何吩咐?」
  「这什么东西?」李延龄拿着那只荷包问。
  卫安心中咯噔一声,捎着后脑讪笑道:「最近常有附近村落的村民过来给咱们送吃的,许是哪位姑娘不小心掉落的吧?」
  「掉到我衣服里?」李延龄将荷包往他胸前一撇,抬腿就欲踹他。
  卫安忙跳到一旁,告饶道:「将军我错了,这不人家姑娘为了给您洗个衣服,巴巴地求了我三天,鸡蛋送了两箩筐。我看她实在可怜,就答应给她洗一次,谁知这姑娘这般大胆?」
  「下不为例!」李延龄指点着他道。
  卫安头点得跟鸡啄米一般。
  这时,一骑飞来,及至近处,传信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呈上一只箱子道:「将军,新城来信。」
  李延龄接过,打开一看,登时什么火气都没了,转身就回了帐篷。
  箱子里有一只包裹,两封信,一封是穆小峰写的,一封是朱赢写的。
  李延龄拿起朱赢的那封信,想了想又放在一旁,先拆开了穆小峰的信。
  罗氏的死李延龄早得了王府的讣闻,故而穆小峰信中并未提及,不过详细写了许琳琅之事与罔象岛绑票一事。
  李延龄看得眉峰深蹙,既为朱赢的机敏感到惊讶与自豪,又为自己不能为她分担而感觉自责和愧疚。
  他伸手细细划着纸上的某些字句,那是穆小峰转述的朱赢的话,「过后是杀是剐我受着,但现在,谁也别想叫我挪开一步!」「难道旁人要扇我脸,还不许我伸手挡一挡么?」「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我朱赢虽是女子,却也知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的道理。」「完了完了,祠堂的蒲团又在向我招手了。」……
  李延龄看得又心酸又好笑。她在外人面前永远这样桀骜不驯铁骨铮铮,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温柔可意做小伏低。这样的女子,他如何舍得让她一直这样被陷害被欺负下去?
  原先,他是不在乎王世子位,只觉得是大旻皇帝居心叵测下封的,父亲不愿意给,他还不愿意要呢。
  不过现在他想法变了,他要这个王世子位,他要继承王位,他要做缅州之主。不管别处如何,他要她在他能撑起的这片天地横行无忌无忧无虑!
  放下穆小峰的信,他拿起朱赢的那封信,拆开看到第一句话便笑了。
  「亲亲夫君:此处本该写见字如晤,可我自觉再好的字也无法与我本人想比,便不虚伪了。夫君,自你走后,我便生了一种怪病,见不得成双成对的东西,连筷子都要拿一支方头的一支圆头的才吃得下饭。昨晚梦见夫君如枣而我如核桃,甚喜,醒来知是大梦一场,闷闷不乐也。凌霄说我病得不轻,夫君你再不回来,你夫人病入膏肓药石罔效矣。院里树上柿子已有拳头大了,柿子红时,夫君能回来否?」
  信尾没有署名,却有一枚鲜明的唇印。朱赢所特有的诱人风情顿时跃然纸上。
  李延龄看着那枚唇印,几乎是瞬间,那些唇齿缠绵肌肤相亲的记忆烟花般在他脑中炸了开来,灿烂得让思绪一片空白。心潮澎湃之下,他忍不住捧起那纸,将自己的唇,小心翼翼地印上那枚唇印。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窃笑。
  李延龄倏然抬头,却见帐篷门帘一阵飘动,外面传来几个心腹的八卦说笑声。
  「看见没看见没?将军在亲纸,哈哈哈,成了亲到底不一样啊,以前十年如一日地过了都不觉得怎样,如今不过才出来一个多月,便渴得连纸都亲了,啧啧啧!」
  「我看也不尽然,若真有那么渴,这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天天往咱营地里跑,也不见将军看个一眼半眼么。嘿,老张头,饭造好没?再磨磨蹭蹭将军饿得连信纸都吃下去啦!」
  「哈哈哈……」
  「嘿嘿嘿……」
  李延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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