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镇宅 卷二 第二章

  如果一辈子为奴为婢,她要如何报复那些欺了她骗了她的人?那些人对她说「你与你娘只能活一个」,因为这句话,她是真的准备按他们要求死在王府的,事实上如非朱赢和侍卫两次相阻,她也确实死了。可谁料,那帮人言而无信,不但要逼死她,还想逼死她娘,这口气,让她如何忍得下?
  为一个报复李延年的机会而以性命作为交换条件,那是她心甘情愿。可动她母亲,这个仇,如她兄长之仇,如不能报,她死不瞑目。
  王府祠堂。
  「……其实我爹以前不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纳妾也就罢了,还由着那贱人踩到我娘头上,我娘能忍,我可不能忍!爹靠不住,当然只能靠我来保护我娘和我妹。原来我是准备一刀戳死那贱人,我就不信我爹能为了个妾要我偿命。不过你说的也对,就算不用我偿命,也难保我爹不把这笔账记我娘头上。唉,比起在这里,我还情愿呆在隆安(大旻帝都),虽然住得穿得吃得都不如这里,可那时爹没有妾,也不会整天不见人影,对娘和我们兄妹都好。」朱赢牺牲个人形象果然有用,李褀念学了她的《降贱十八招》之后,自觉她与自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拉拉杂杂地跟朱赢聊了一下午。
  对她们娘儿仨的遭遇,朱赢虽是深表同情,却也爱莫能助,只得伸手摸摸李褀念的头,很不厚道地建议:「别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好用功读书习武,没事多去给你祖父请请安,拢不住你爹的心就去拢你祖父的心,只要你拢住你祖父的心,便是犯了什么错,你爹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不是?再过个十年,你二十二岁了,即便有庶弟庶妹,年纪还小,你爹又年纪大了,家里还不是你说了算?到时候想整谁整谁,谁不听话就关禁闭,关他个一年半载,看他老实不老实。」
  「然后每天就给他吃皮薄馅大不加料的猪油包,渴了给一碗淡盐水。」李褀念接话。
  朱赢:「……」怎么她的独门绝技已经妇孺皆知了?
  李褀念笑了起来,道:「婶娘,跟你说话真痛快。下次你要是再来跪祠堂,可不可以派人跟我说一声?我再去扇那贱人两耳光,然后过来跟你作伴好不好?」
  朱赢:「……」熊孩子就是熊孩子!
  好容易跪完了祠堂,朱赢腿基本废了,坐着滑竿被人抬回崇善院。
  郑嬷拿着药油,一边给她按摩膝盖一边叨叨:「造孽,动不动就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地跪,要是跪坏了可怎么办?公主,凌霄说你在外头又不曾真正露脸,王爷面前你都能据理力争,为什么到王妃面前反倒怂了?」
  朱赢躺在美人榻上,一边享受郑嬷的按摩一边吃着鸢尾叉来的梨肉,悠悠道:「如果有人扇了你一巴掌,你想扇他却找不到理由,后来听说他被别人扇了一巴掌,你心里是不是也会觉得好受了些?」
  「公主的意思是……」郑嬷愚钝,那可是如假包换的。
  「今天之事,王爷、刘佰霖甚至包括龙台府的虞大人,可都受了你公主我的闲气,却又找不到正当借口来治我出气。如果他们知道我跪了一下午祠堂,多少会有这样的想法‘小样儿,让你能,还不是回去跪祠堂’?心里多少会平衡些的嘛。郑嬷嬷,你要明白,做人呐,过刚易折,强极必辱。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
  郑嬷:「……」公主这是被尚嬷附身了么?
  凌霄进来,对朱赢道:「公主,去龙台府旁听堂审的侍卫回来了,说那更夫招供是前院管事赵长贵指使他做假证的,还拿出一个黄金耳扒子作为证据。据说这赵长贵的娘是二奶奶身边得用之人,虞大人已经退堂,往王府来了。」
  「又是人证物证俱全呀。」朱赢笑得意味深长。
  凌霄迟疑了一下,轻声问:「公主,您觉得这事是真的吗?」
  朱赢摇头,道:「不知道呀。不过,反正二奶奶在这件事中也出力不少,也不能让她做了好事不留名不是?」
  凌霄细想想,倒也是,又是买通门子又是派人在仙客来外面盯梢的,她自认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想起王爷与公主的约定,凌霄心中不免得意起来。若真是二房做的,看王爷如何还公主公道?
  启贤院,薛妈妈正扶着罗氏在院子里散步。罗氏快临盆了,这两天肚子坠得厉害,她生过两胎,知道这个时候适当多走走,对生产有好处的。
  丫鬟们除了一个春庭和薛妈妈一起扶着罗氏,其他都远远地缀在后头。
  罗氏默默地走了片刻,突然低低叹了口气,对薛妈妈道:「这次幸好听了你的,否则,可真成了替罪羊了。」
  薛妈妈眉头微皱,道:「现在称幸未免有些为时过早。此事从头想来,我们只看到朱赢在动作,而所谓的另一方,不过是我们通过她的动作推断出来的,到最后,除了抓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之外,对方一点马脚都没露。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对方十分谨慎,或许,对王府三房之间的关系,至少,对我们与三房之间的关系比较了解,知道朱赢那边一有异动就会引起我们关注,所以只能谨慎行事,以免暴露身份。第二,朱赢自导自演。若是第一种情况,或许我们可以放下戒心了,可若是第二种情况……那就要看,朱赢到底想栽赃谁了。」
  「自导自演?」罗氏似乎吃了一惊,「她心思会深沉若此?」
  薛妈妈道:「奶奶,这有争斗的后宅就如深渊一般,站在最深处的人最安全,因为不必担心从上面掉下来了。」
  正在这时,一丫鬟汗流浃背地跑过来。
  薛妈妈一见,眉头先自一皱,因为她认得这丫头是她儿子的相好。
  「奶奶,薛妈妈,不好了,赵管事让人抓起来了。」来到近前,丫头上气不接下气道。
  薛妈妈心一沉,问:「为了什么?」
  丫头道:「奴婢也不知道,是刘统领亲自带人来抓的。」
  薛妈妈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眉峰也紧蹙起来。
  罗氏见了,安慰她道:「薛妈妈稍安勿躁,还是先派人去探一下消息再说。」
  薛妈妈点点头,罗氏当即派了几个人去宗盛院探消息。
  用过晚膳,探消息的人没回来,李延年回来了。
  他沉着脸,一进门就让伺候的人全部出去。
  薛妈妈见他面色不善,忍不住出言提醒:「二爷,您悠着些,奶奶这身子沉着呢,怕也就这两天了。」
  李延年不耐烦地挥挥手。
  薛妈妈只得闭上嘴,出去带上房门。
  「今早仙客来之事,是你设计的吧?」房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时,李延年张嘴就问。
  「你这又是哪儿听来的浑话?」罗氏道。
  「哪儿听来的浑话?董树龙都来朝我邀功了,你还想抵赖不成?」李延年怒道。
  罗氏抿了抿唇,偏过脸道:「没错,此事我的确知晓,且也做了些安排。不过一切都只为确认是否真有其事罢了,我并未插手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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