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闺女 卷五 第二十一章

  如果是个正常人,她会舌灿莲花地说服他,让他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可是面对一个精神分裂患者,看起来很正常、内心却纤细敏感的蛇精病,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抱着怀疑的态度,根本不相信她,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她垂头丧气的时候,水青色的纱帐被一只手掀开了,她呆滞地看过去,便看到站在床前的男人。
  他默默地看着她,她也默默地回视,两人面上都没有往日的笑影。
  不知道这是哪个性格。
  就在她心里琢磨着对策时,床前的人温和地道:「你醒啦,阿尚刚才醒来,正要找你呢。」
  曲潋嘴角有些抽搐,阿尚才一个月,正是酣吃酣睡的时候,五感都没长好,哪里认得出奶娘和娘亲的区别?说这话也不害臊。
  虽然心里腹诽,但曲潋面上很平静地应了一声,便起身。
  他如往常一样,给她递了衣服过来。
  曲潋拉过衣服时,目光在他下巴上那明显的牙印瞅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当作不知情。她边穿衣服边问道:「你今日不用出门?」
  看那牙印的痕迹,出门不是遭人笑话么?曲潋顿时有些心虚。
  「我今日有些点事,让常安去衙门请一天假。」他回答道,声音清越而温煦,就像一位陌上如玉公子,惊艳了时光。
  曲潋又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了,也没再看他。
  等她穿戴好,宫心领着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可能是因为两人都不说话,神色也是淡淡的,让丫鬟们也有些噤若寒蝉,行事越发的小心。
  昨晚丫鬟们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因为担心,所以都守在门前候着,后来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心都提了起来。只是后来世子让宫心递了清水进房后,便没有其他事情了。
  今儿进来伺候,她们敏锐地发现,两位主子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压抑,让她们暗暗担忧。更担忧的是世子下巴上那看起来像牙印的痕迹,虽然上了药,痕迹淡了很多,但近距离看时,仍能看个清楚。
  这样的伤痕,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来的。
  想到这里,丫鬟们整个人都不好了,看向曲潋的目光也有些闪烁。
  曲潋故作不知,很是淡定地坐在那儿由着丫鬟伺候她洗漱。
  梳洗好后,曲潋出了内室,便见纪凛抱着阿尚坐在临窗的炕上,清晨的朝阳染红了窗棂,洒落在两人身上,犹如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看到她,他抬头朝她微笑,笑容一如往昔,温暖得如春日的阳光,可是却让她知道其实这只是假象罢了。
  此时,小阿尚一点也没给她爹面子,在她爹怀里吐泡泡玩儿,一双眼睛要睁不睁的,显然就要睡了。
  曲潋看了一眼阿尚,又看向抱着孩子的男人。
  纪凛从容地朝她笑了下。
  脸皮真厚。
  碧春等丫鬟明显感觉到今日室内的气氛有些古怪,两个主子之间也不像往昔那般有商有量,有说有笑,仿佛压抑着什么,让她们这些房里伺候的大丫鬟也跟着大也不敢喘一个。
  只是主子们就算吵嘴了,也不是他们这些作下人的该插嘴的,只能在心里暗暗地干着急。
  不仅碧春在急,宫心和琉心、常山等暄风院伺候的老人也在急。
  他们比碧春这些陪嫁丫鬟更清楚世子的秘密,也知道昨天世子回来时那滔天怒气,心里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担心如果连世子夫人都没办法让他克制住自己,那以后怎么办?
  可是再急也没办法。
  曲潋垂眸,看着怀里已经入睡的小阿尚,便叫奶娘将她抱下去,然后她站起身。
  「阿潋,你去哪?」纪凛拉住她的手,柔声问道。
  曲潋回头看他,心里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个人现在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温和呢?难道他不像以往那样,先是对她道歉,然后说一些挽救在她心目中形象的事情么?这种事情他以前做得多了,每次第二人格将她惹毛了时,这主人格总会很歉意地道歉一翻,维持着他温柔的模样。
  难道如今她成了黄脸婆,所以就不用作戏了?
  曲潋为自己这个不靠谱的猜测有点儿担心,忍住了马上去捧菱花镜照照是不是生了孩子她就成了黄脸婆的念头,平静地道:「今天天气不错,到院子里走走。」
  「那我陪你罢。」他笑道,牵着她的手出去了。
  此时正是早晨,气温没有午时的躁热,适合人散步,不会热得厉害。
  于是曲潋和他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没有让下人们跟着。
  散步到小池塘那里,曲潋站在拱桥上,扶着桥栏,俯视池里的游鱼,看它们游得那么欢快,便将荷包里的点心拿出来,捻碎了洒到水里,看着一群鱼涌挤过来抢食。
  她看着池里的游鱼,他站在旁边看她。
  从水面上层层荡起涟漪的倒影中,她看到他凝望的目光。
  曲潋有些挫败,一把将手中的点心都洒了,然后拍拍手,猛地转身面对他,正好对上他那沉凝的目光。
  他被她的举动弄得愣了下,目光慢慢地有了变化,从那种沉凝的深沉,变成了清润的温和。
  「你不说点什么吗?」曲潋开口道。
  他的笑容依然很温和,「潋妹妹想听我说什么?」
  听到他温和地叫她「潋妹妹」,曲潋恍惚了下,依稀又记起了十二岁那年,这个少年让她体会到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她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异性,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那种雀跃的心情,至今仍记得。
  因为那种心情太过美好,让人怀念。
  「我……」她正要说话,眼角余光发现常安正要过来,便闭上嘴。
  常安看到站在拱桥上的两人,也有些踌躇,只是发现两位主子都看过来了,只好硬着头皮道:「世子,属下有事禀报。」
  「说罢。」纪凛淡淡地道。
  常安飞快地睃了曲潋一眼,弄不懂世子的意思,真的要在世子妃面前说么?
  曲潋见状,扭身便要走,被纪凛拉住了手。
  纪凛示意常安说。
  「世子,属下已经查明了,昨日平南桥街那儿的酒楼里的人,是三皇子的人,四皇子也凑了一脚。」
  曲潋听到平南桥街时有些狐疑,很快便想起,昨日骆承风拦住她时,不是正在平南桥街么?之所以她会认得这条街,除了这条街是从镇国公府去平阳侯府的一条主道外,还因为平南桥街那里有一家专卖杏花酒的酒楼,这种温和醇厚的花酿酒,连后宅女子都可以浅尝一二,曲潋经过几次时,让人去买过,昨日她掀帘子时,便也瞥了一眼。
  理解常安的话,顿时脸色有些不好了。
  昨日骆承风抛下出阁的亲妹妹特地来拦她的事情,被人目睹了,然后有人不知道怎么将它编排了,将它捅到纪凛面前。而捅这事情的人,便是三皇子的人,四皇子也凑了一脚。
  对这种事情,如果是旁的男子,并不会多想,只以为骆承风这当表哥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寻表妹说,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当时周围还有那么多人,两人一个在马车上一个在马车外,隔着帘子说话,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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