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刷新薄三娘对薄缥缈的认知,自从她这侄女去了辅国公府,眼界被养刁,众星拱月习惯了,根本不把下人当人,和下人一起用饭这件事,薄缥缈宁可饿死也不屑做,然而看她和张大娘熟稔的程度并不是今天刻意为之的事。
是她哥哥和嫂子在天上照看着吗?
又或许将她丢到这穷乡僻壤是对的?
否则一个她都觉得无药可救的丫头能变成这样,往后她下了黄泉,也不怕对哥哥和嫂子无法交代了。
这顿饭,薄三娘吃得非常尽兴。
饭后,她留下薄缥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案桌上,然后自己用怀盖慢慢抹着茶水上的泡沫。
「这信给你看,我原本并不想这么早拿出来,可如今我觉得早些让你知道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你心里有个数,可以早做准备。」
那信封上写的收信人是薄三娘,薄缥缈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很快看完,把信纸压在信封上。
这信是她祖母薄老太太写给女儿,也就是薄三娘的,信中的意思很简单,说的是她这孙女若是仍顽劣不堪,就让她继续留在朱家角,多体会体会世态炎凉的人情,品味品味一个人要是什么都没有了,谁还会一如初衷的对她好,若是有所悔悟,要薄三娘酌情考虑让她回薄府去。
「姑母的意思是?」
「若是你想回薄府,开春后,我可以安排你回去。」薄三娘虽然品着茶,暗地却没少观察薄缥缈的态度与反应。
薄缥缈摇头。「我在这里很好,多谢祖母关爱,可我并不想回去。」她的养菇事业正要开始,回薄府去做什么?关在后宅里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出个门都没有自由的姑娘?她父母皆殁,剩下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弟弟,当初薄老太爷同意她到国公府,留下弟弟,多少是因为她是无用的女子,而弟弟是男丁,能支起门楣。
要深究吗?倒也不必,古来重男轻女又不是三两天的事。
她被葛国公送回通州后,与薄府的人处不来,继而被送到朱家角,这是挨一棍棒,这会儿让她回去,又是送上甜枣,老实说,原主已经没了,她不知道薄老太太要让她回去是什么想法,可是如今的她,是来自现代的薄缥缈,并不想随那些人起舞,被人摆弄。
她有她的眼界,有她想做的事,想过的日子,不想回通州去仰人鼻息。
她果断客气的拒绝了薄三娘的试探,这让薄三娘意外了。
就算不是喜不可遏,起码也该露出一些欢喜的样子,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太过沉着,薄三娘看得出来她对那个家一点留恋也没有,她并不稀罕回到薄老太太的身边。
「回了通州起码有许多人照看你,不必凡事亲力亲为,你可以是薄家小姐,婆子丫头簇拥,即使薄家不如国公府家大业大,能给你的依旧不少。」
「姑母为什么不回去?」薄缥缈反问。
「我是出嫁女,与你不同,你还小,还需要人庇护。」这丫头还反过来诘问她,古灵精怪的!
「家中有姑母给缥缈的花儿,祖母给的张大娘和王大步,尽够了。」
「这里毕竟比不上通州。」
「在这里缥缈能自给自足,没什么不好,姑母还没见过我们的菌子吧,我可等着靠它发家呢。」她一派轻松自若,没半点吃苦的感觉。
这下薄三娘才真的相信她是真心不想回通州去。
杂物间如今已经让薄缥缈改成了菌房,那些一叠叠的架子和菌种的确让薄三娘开了眼界,这些菌种也争气,得了好环境,整个木箱子里布满白色,这表示菌种开始成熟,或许会比薄缥缈预料中的早一点问世。
腊八节到来,表示一年将尽,又有一说这天是释迦牟尼佛的成道日,在各种米粥中加上胡桃、松子、乳覃、柿干、栗子,还有豆,外加奶油、莲子、伍仁、桂圆、果脯,纪念佛陀成道。
煮好的第一锅要敬神敬佛敬祖先,第二锅分施乡邻亲友,第三锅自食。
吃过腊八粥,腊月二十三,开始洒扫收拾,做糖瓜、豆腐、炖猪肉、宰鸡、蒸发糕、年糕、蒸馒头、剪窗花、写春联,悬挂桃符,自然也少不了要采买各式各样的年货来应景。
在现代,薄缥缈对过年的兴致并不高,对穿新衣戴新帽也早失去了兴趣,那么多年的杀手生活,对她来说,年节喜庆有可能是另外一项任务的开始或结束。
不过今年她穿到了古代,看着花儿单纯的开心模样、每天咧着嘴都快咧到后脑勺,扳着指头数日子的样子,也就随他们摆弄去了。
反正她目前也算手头宽裕,只要大家都开心就好了。
上元节前,薄三娘回徐水去了,薄缥缈送她到府城的码头去搭船,除了薄三娘带回来要给她的二十两生活费,薄缥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她还装了两小坛薄三娘在家时尝过的葡萄酒、三罐橘子丝制的零嘴给她带去。
薄缥缈自觉和白桦县城八字不合,她也不进去,叫上杨老二的板车就要回朱家角。
通往朱家角的路不好走,黄牛又走得慢,对薄缥缈来说这种慢悠悠的交通工具实在耗时,等她把手上的菌子卖出去,就买一辆马车代步吧,马车不只比牛车速度要快,起码还能遮风避雨。
花儿对薄三娘的离开嘟囔过两句后也就过去了,嘴里舔着薄缥缈在府城给她买的饴糖和肉桂糖,指着远处奔驰而来,就要越过牛车的四轮马车,「小姐,我们也买一辆那样的车吧,又漂亮又大还跑得快。」
「嗯,等你攒钱咱们就买。」牛车上不只有她和花儿,还有几个进城的妇人,她奉行低调的原则,即便手头宽裕也不张扬,这村子的人也不会有谁把花儿的话当真的。
任谁都不知道小花儿还真的开始赚钱了,她的卤肉铺年前赚了一笔过年财,开工日,她还有模有样以老板娘的身分又去当散财童女,薄缥缈想她还真是凝聚向心力的高手。
花儿点点头,还想说点什么,急驶的马车已经越过她们留下滚滚的灰尘。
「真是没礼貌!」薄缥缈嘀咕着,哪想却听到马夫吆喝,马蹄慢下来的声音,马车竟然在前头停了下来。
银丝串成的细竹车帘上,系着银香球囊,四角是羊角宫灯,有人掀开,跟着探出了头。
「我以为看花眼,原来真是薄姑娘。」
薄缥缈以为是谁,原来是当初买下她奇楠香的陆知。
陆知没想到会在山道上看见坐牛车的薄缥缈,他心想,她都从自己手上拿走那么大一笔银子,居然连马车也舍不得坐,有必要这么节省吗?
再看她一身穿着还是细棉布衫子加棉袄,头上连朵绢花也没有,真是可惜,明明那么扎眼的姑娘,不用等几年身子长开,那个样子谁看了都会着迷。
不过这位姑娘贼精明,也够他瞧的了。
「陆少东家。」她在板车上微微施了个礼。
「你怎么还在坐这玩意?」他意有所指,摆明了看不起没什么速度感的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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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袋娇妻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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