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深吸口气,直到将地上佛珠尽数捡起,才慢慢直了身子。
第二天,毛氏吃过饭换了身衣裳,正准备吩咐轿子去杨家,就听丫鬟传道:「杨家二表姑娘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毛氏喜出望外,忙道:「快请进来。」
话音甫落,门帘被撩起,身穿大红色杭绸褙子的杨娥笑盈盈地进来,屈膝福了福,「外祖母安好。」
毛氏一把搂住她,「好孩子,我正要过那府去,你怎么想起过来了?」
杨娥笑道:「惦记外祖母了,自打过年时候见过您,这都三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你身子骨儿好不好,所以就跟祖母说想来看看您……听说前几天您去看祖母了,我本打算去松鹤院给您请安的,可换好衣裳就听说您走了,怎么那么匆忙?」
想起那天被魏氏撵走的情形,毛氏心里就窝火,神色上便没隐藏,气呼呼地道:「还不是因为阿璟的亲事?唉,算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听这个。」
杨娥左右看看,摒弃下人,压低声音道:「外祖母,其实我也是因表哥的亲事来的,听说他相中了五妹妹?」
毛氏板着脸道:「谁挑唆你听这个,好好查问了打出去,勾引着主子往歪道走。」
杨娥忙安抚她,「外祖母放心,我岂是那种容易被下人哄骗的人?再说这事儿真没别人告诉,是我自个儿听到的……表哥跟五妹妹私下碰过面,而且……」
毛氏神情一凛,「你可听清楚了,阿璟真的曾轻薄过她?」
「听得真真儿的,」杨娥撇撇嘴,「轻薄是五妹妹说的,不过当时情况别人都没看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兴许表哥是被勾引得也未可知。」
「嘭!」毛氏拍一下太师桌,「好个颠倒黑白的贱人,我就说嘛,阿璟向来进退有度,从来不曾对哪家姑娘有过不轨之举,就是无意遇到,也连忙低头避开。那个狐媚子连身子都没长成,阿璟怎么会去轻薄她?肯定就是她言语轻狂,才教阿璟中了她的道儿,到现在还念念不忘。」语罢,搂了杨娥在怀里不住嘴地说,「好孩子,幸亏你来得及时,再晚一步我真要备着礼去求亲了。这样货色,纳她为妾也是抬举了她。」
杨娥附和着叹道:「外祖母心善,既然表哥对五妹妹有情,两人又发生过这样的事儿,干脆就成全两人罢了,也是成全两府的体面,否则被有心人传出去,两府的姑娘都跟着受连累。」
「好孩子,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换做我,是半点儿不想看见那个贱人,你说得对,不为别的,我总得为阿璟和你考虑。」
杨娥见毛氏已听在心里,又开始往回找补,笑着道:「我也是远远地听了那么一耳朵,怕听不真切,外祖母再问问表哥。对了,三哥当时跟表哥在一起,我去问问三哥,两下对起来,如果真有那么回事,还得请外祖母从中周旋,万不可坏了五妹妹名声。」
毛氏感慨番杨娥的善良懂事,吩咐厨房做了几道杨娥素日爱吃的菜,留她用过午饭,才依依不舍地送了她走。
杨娥一走,她就唤人将魏璟请了来,也不说是杨娥说的,径自就问:「听说你跟杨五私下见过,还互相拉拉扯扯的,可有此事?」
魏璟昨夜酗酒没睡好,吃过午饭就开始补觉,这会刚刚睡醒,正是精神抖擞的时候,觑着毛氏脸色不善,又想到杨峼说过,真为女子好就得设身处地替她考虑的话。顿时绝口否认,「没有,只过年和灯节的时候见过她,可当时有长辈在,另有别的兄弟姐妹一道,绝不可能私下相处。再者五妹妹年幼,进出都有张二太太领着,或者几位表哥陪着,又怎么可能单独出门?」
毛氏上下打量着魏璟,见他穿身雨过天青色的细葛布道袍,发间随意簪着青竹簪子,腰间系着青布带子,打扮虽随意,却掩藏不住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清雅高贵。
越看越觉得欢喜,不由缓了神色,声音却仍是冷着,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魏璟浅淡一笑,「祖母明鉴,我几时哄骗过您?」
便是现在也没欺骗,因为去年的上元节,魏剑啸也在。
毛氏想一想,觉得魏璟还真是从来没说过假话,便信了他,垂头丧气地道:「没别的事儿,你去吧……前两天你饮酒饮得多,这几天稍歇歇,听说一个月后翰林院要馆选,你若能选中,前途也比你爹强多了。」
魏璟笑着应道:「祖母放心,我会尽力准备。」拱手行个礼,阔步离开。
却说杨娥回到府邸,先去松鹤院将毛氏给她带的东西一一让魏氏过了目,又简略说了说在魏府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陪魏氏说会儿话,才回到流云轩。
换过衣裳,便带着采茵往竹韵轩走。
其实方才她在魏氏那里也可以说出来的,只是,同为杨家姑娘,她怕给魏氏留下个搬弄口舌的印象。
杨峼却不同,他是二房院嫡长子,有责任管教教导下面的弟妹。
再者,在魏氏跟前,杨峼说话更有分量,更容易被魏氏相信。
边走边斟酌着措辞,等到了竹韵轩,杨娥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词。可惜杨峼没在,冬明说杨远桥将他叫至竹山堂商议事情。
杨娥只得在院子里等着,越等越着急,越等越心焦,足足等了两刻钟,才等到杨峼归来的脚步声。
见杨娥在,杨峼有些意外,却很高兴地问:「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有事儿?父亲赏给我半包今年的明前茶,正好沏给你尝尝。」
杨娥对茶并无特别的喜好,心思也不在品茶上,使个眼色屏退下人,顾不得适才想好的话语,单刀直入地道:「三哥,我听到你们说话了。」
杨峼笑着问道:「什么话?父亲说的你听见了?」
「不是,是家里宴客那天,在桃林旁边二表哥跟五妹妹说得话。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上次你们外出游学,二表哥还特意跟五妹妹赔罪,原来两人暗中早有了勾当。三哥,这事非同小可,切不能瞒着长辈,得早些告诉祖母想个法子掩饰过去,别因为五妹妹一个人毁了家里姐妹的名声。」
杨峼摇头道:「此事已经过去,再提恐怕会生是非,如今知道的人不多,只我们几人,别传到外面,碍不着名声……如果提起来,不但于五妹妹声名有碍,阿璟的前程也跟着受影响。」
「可是……聘者妻奔者妾,二表哥既然喜欢五妹妹,那就成全他,让五妹妹给他当妾呗?」
杨峼当即拉长了脸,冷声问道:「小娥,你就是这么想的?五妹妹也是你的妹妹,你觉得家里有个当妾的姊妹很荣耀,还是说希望我以后在阿璟面前矮他一头?」
「二表哥不是那种人,况且,五妹妹当妾也是她行为不端轻狂无状,她自甘下贱,别人有什么办法?」杨娥昂着头,轻蔑地说着。
「你从哪里学来这满嘴的浑话,《女四书》上就写了这个?」杨峼气急,抬手给了她一个嘴巴子。
杨娥捂住腮帮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三哥,你竟然打我,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打我?她有什么好,父亲偏疼她,二表哥喜欢她,就连三哥你,眼里也只有那个无耻恶毒的贱人?」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出,很快地淌了满脸。
杨峼心下不忍,缓了神色道:「小娥,五妹妹虽亲,可终究隔了层肚皮,我待她怎能跟你比?但这次确实是你的错,你都十六了,已经老大不小了,难道不明白女子为妾的苦?同是姐妹,你怎么就巴望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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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纳福 卷三 第06章[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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