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你馒头掉了 下 第三章

  其实展怀春大多时候还算讲道理,回来之前还给她时间跟丹桂、丹霞道别,如果大伯一家是好亲戚,展怀春没有道理不让她见。
  「大嫂,你知道我爹娘的坟头在哪吗?」沉默片刻後,阿榆直接问了出来。其他的,她暂时不想多想。
  大堂嫂顿时结巴了,跟着拍了一下手,笑着指向外头,「展少爷身边那个小厮知道,上次就是他来跟我们打听二叔、二婶坟头在哪儿,然後把二老坟头修葺了的,阿榆你让他带路就行啦!」
  展怀春还帮她修坟了……是他眼界高,觉得程家二老坟头太差,还是原本就没法看?
  想到这麽多年都没有人祭拜二老,阿榆再也待不下去,领着莺儿匆匆往外走,买完东西,备好炸豆腐、炸丸子等乡下祭拜时常用的吃食,请长安领路。
  两刻钟後,阿榆看到了爹娘的坟。周围全是一个个隆起的小土包,只有这两个坟包底座用青石堆砌,上面竖着石碑。
  爹娘死得早,阿榆根本记不得他们的模样,但是看到这新堆的坟头,她顿时哽咽出声。她跟哥哥该年年过来磕头上香的,但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前来看望二老。她跟哥哥该修坟孝敬爹娘的,但他们没能做到,最後是一个外姓人替他们做了。
  她跪在坟前哭了许久许久,纸钱烧成灰被冬风吹走,酒水洒在地上渗入沙土不见。
  回到家後,阿榆依然难过,自己躺在炕头缅怀家人,更牵挂的还是生死不知的哥哥。
  躺着躺着睡了过去,後来被莺儿做饭的动静唤醒。
  阿榆起身出去,发现锅里已经在熬粥了,看分量,是三个人的。
  莺儿正在切土豆,见她盯着锅,有些紧张地解释道:「姑娘,奴婢早上听展少爷说晚上要过来,便擅作主张多做了他那份……」
  阿榆摇摇头,「没事,菜也多做点吧。」说完重新去了屋里。她不知道展怀春能否回来,但饭已经做了,菜乾脆也给他准备一份好了,左右现在天冷,吃不完的留着,明天热热照样能吃。
  她用温水净面洗脸,收拾好後坐在炕头看书。
  饭菜都好了,展怀春还没有回来。
  阿榆看看莺儿,吩咐她拨出一份菜在锅里温着,两人先吃。饭後天已经暗了,主仆俩说会儿话便关好前後屋门,分别歇下。
  许是外面夜风太大,吹动树枝摇摆呼啸,阿榆被吵得睡不着,翻来覆去都快把被窝弄凉了。
  村里无人打更,她在黑暗里睁着眼睛,都不知道现在是什麽时候。忽的,她隐隐约约听到马蹄声。阿榆心跳加快,一动也不动地侧耳倾听,果然有马蹄声越来越近。展怀春回来了!
  阿榆脑袋缩进被窝,用被子擦泪。外面风那麽大,夜路那麽难走,他回来做什麽?真想回来,明天回也行啊。
  一边忍不住落泪,一边听隔壁开门迎人的动静,有男人急促的脚步声直接来到两家中间的墙根下,接着是熟悉的落地声,好像还有一声弱弱的狗叫?
  阿榆猛地坐了起来。
  他没有喊她,却停在她窗外,让豌豆的叫声催她去开门。
  阿榆惊喜交加,飞快披好冬衫出去迎他,高兴得连灯都忘了点。黑灯瞎火中她拨开灶房门栓,不知何时赶到这边的男人比冷风还先进来,直奔东屋而去。阿榆打个寒颤,赶紧将门关上再去里面找他,没想一进去就被人扯到了怀里,勒得那麽紧,让她快要喘不上气。
  「少爷,你……」
  「阿榆,我冷,你抱抱我……」
  男人呼吸急促,胸口更是剧烈起伏,说完似是怕她不信,他低头,脸贴上她的,让她感受那被冷风吹僵的脸庞,「阿榆,你吃过饭了吗?我还没吃,我没吃,你就不能怪我说话不算数,是不是?」他语气轻松,吹出来的气息却是凉的。
  阿榆想说她不会怪他,可她发不出声音,只慢慢抬手,抱住他。
  展怀春真的很冷。从小到大,除了练武辛苦了几年,他过的都是养尊处优的日子,顶着寒风骑马夜行,这是第一次。可谁让他答应她今晚要回来的,谁让他怕她等不到他会有哪怕一点点担心。
  当他将她柔软的身子搂到怀里,他觉得所有辛苦都值了。当她真的慢慢抱住他的腰越抱越紧,他的心瞬间飘了起来,可是,当她的眼泪顺着脸庞滑下,碰到他跟她紧紧相贴的脸,他马上又心疼了。
  展怀春迅速将阿榆抱到炕上,弯腰替她抹泪,「哭什麽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以後我一定早点回来,今儿个是铺子里事情太多,忙完天都黑了,我还得回去接豌豆,一来一去就耽误了工夫。」她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她口是心非,嘴上催他走,其实心里很舍不得,今日他回来得这麽晚,她定是又误会他言而无信,委屈了。
  身後有熟悉的扑蹭,是豌豆想她了,可阿榆心思全在展怀春身上。他替她擦泪的手那麽冷,她情不自禁握住他,紧紧地攥着帮他暖手。屋里一片漆黑,她不用怕他那双让人发慌的眼睛,也不用怕被他看出来她是心疼他才哭的。
  她如此温柔,展怀春忍不住想再次抱她,却又舍不得将手从她温暖的小手中抽出来,只好低头试探着抵上她额头。
  天黑看不清楚,歪了一点,他慢慢蹭到中间,轻声问她,「阿榆,白天有没有想我?」他很想,整整一天都在挂念她,怕她趁他不在出门。他不愿她被那些村里男人盯着看,更怕她真的琢磨挑个农夫嫁了。世人都喜欢俊俏有钱的公子哥,就她傻,他这麽好她都不想要。
  他的呼吸热了,又开始说羞人的话了。阿榆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羞得放开他的手,他没纠缠,却猛地将她按到他胸口。阿榆急了,刚要挣扎,西屋突然响起开门的动静。阿榆顿时慌了,方才只顾得心疼他,都忘了大半夜放他一个男人进屋多麽荒唐,莺儿会怎麽想?
  「别怕,都是咱们的人。」展怀春拍拍她的背,跟着沉声对外面道:「你去睡吧,这边不用人伺候。」
  「奴婢遵命。」
  轻轻的关门声後,周围再次恢复了寂静。
  阿榆咬唇。在长安、莺儿的眼里,她早就是他的人了吧?所以展怀春过来,他们都没有半点吃惊?
  「放开我!」阿榆莫名烦躁。
  他喜欢她、对她好,她控制不住欣喜,加上两人之前阴差阳错有过很多亲密接触,说实话她都不太在乎他翻墙过来跟她一起吃饭,只要他不真欺负人,只要没有外人知道。
  但他招摇送她回来,一如既往霸道对她,更是亲自或吩咐长安跟着她,深更半夜不避讳这些下人,分明是想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他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他莫名其妙生气又走了,旁人会怎麽看她?
  展怀春听出她心中不快,不敢勉强,乖乖松了手,却在她开口赶人之前趴到炕上,「阿榆,长安以为我不回来了,没给我留饭,你这里还有吗?我喝了一肚子冷风,现在肚子很难受。」
  他可怜兮兮,阿榆又不争气地心软了,犹豫半晌,闷声道:「那你吃完就走。」主要是锅里真的给他留了饭。
  展怀春连忙应了。阿榆便点了蜡烛,去院里抱柴禾。
  趁她不在,展怀春迅速从柜子里翻出一床棉被及枕头铺在阿榆被铺旁边。炕上铺着厚厚的炕褥,不拿被褥也没关系。都铺好了,展怀春看着两个被子,他的这个是新拿出来的,里面肯定很凉,阿榆的呢,她刚刚起来得大概很急,被子敞开了一些,她也忘了卷起来。
  展怀春无声地笑,帮阿榆把棉被铺好,他钻进自己的,一条腿却伸到了阿榆那边。农家炕暖呼呼的,她脚下那里还残留着被她睡出来的温度。
  灶房里是她折柴烧火声,窗外是寒风呼啸,展怀春裹着棉被,突然觉得真做一对儿农家夫妻也不错……算了,他可舍不得让媳妇在寒夜里给他烧火做饭,这次是情况特殊,以後再也不折腾她了。
  饭菜都在锅里摆着,烧几把火很快就热好了,阿榆最後添把柴,将灶膛前收拾乾净,搬起炕桌往屋里走。用肩膀顶开门帘,她背对炕将桌子暂且放下,准备先将粗布铺在炕上,免得桌子腿弄脏炕褥,谁料一转身就见展怀春躺在那儿!
  「你……」
  「阿榆,我实在太冷了,忍不住先钻进来躺会儿,不好用你的被子,只好新拿一床……」说着说着突然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展怀春抓过帕子擦擦鼻子,有些难为情地歪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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