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立的两个女人】
因着戚淑容尚在昏迷,温慕仪本打算将其涉嫌谋害江美人腹中骨肉的事隐而不发,暗中使人调查。这道命令她下得很无奈,倘若不出意外,谋害江美人孩子的主谋之一应该就是她这皇后,如今让她这个元凶大义凛然地调查真相,饶是脸皮早已厚似城墙,也不得不心虚愧疚地跪在佛堂忏悔良久。
而事情後来的发展让她明白,自己委实低估了时人脸皮的厚度。就在她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时,戚淑容留有认罪书之事已传遍六宫,顿时激起千层浪。
对於江美人失子一事,对外的说法是江美人於午间纳凉时,不慎掉入御花园的灼蕖池以致小产。事发非常突然,早有人觉得蹊跷,但因当事人和皇帝都没有追究的意思,大家也就真当其是个意外,事件算完结了,如今传出此等轰轰烈烈的後续,更使得众人暗自猜测、大肆议论。
一年前的後宫,如此混乱的情形其实很常见,那时候皇后和贵妃彼此对立,斗得你死我活,一个是左相嫡长女、一个是大司马大将军独女,都是世家门阀严格教养出来的,素质出众,如今在後宫相遇,自然都是卓然拔群,六宫嫔御夹在两大势力之间左右为难,恨不得一脖子吊死了事,後来两边不知为何突然息兵,众人才得了喘息的机会,後宫也很是清静了些日子,因此当後宫再次陷入这久违的混乱时,所有人顿有恍然如梦之感。
仔细审视了当前情形之後,温慕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做点什麽,於是来到灼蕖池。
灼蕖池的风光极美,直赛各大风景名胜,不同於长秋宫的叠萼池,灼蕖池种了大片红蕖,每年盛开时都如火烧碧波一般,妖冶绚丽得几乎灼痛人的双眼,此刻花期未至,池内只有碧绿喜人的荷叶,一片一片连到天边,竟是看不到尽头。
温慕仪站在灼蕖池水榭内,微眯着眼睛想要分辨那水天一线之处,到底哪条线是碧荷、哪条线是晴空,良久却是未果,只得放弃回头。
身後的万黛斜倚在贵妃椅上,甚为悠闲地翻看一本琴谱,她今日着了一件胭脂红金丝芍药云锦齐胸襦裙,斜披孔雀蓝海桐纹披帛,乌发绾成倾髻,簪一支蜀葵錾刻赤金步摇,垂下的珠玉正抵在额角,平添几分妩媚风韵。
温慕仪一边打量、一边啧啧赞叹,好一个高贵美艳的妙人儿,难为姬骞看着这麽久也没动心,真该钦佩他的心防如此之高,只是转念又想,搞不好他的防线早被摧毁了,男人心就是海底针,还总说女人。
「你再看下去,便能在我脸上灼出两个洞了。」低头看书的万黛翻过一页,淡淡说道。
「我只是好奇,你怎可把一本琴谱翻来覆去看这麽多遍还不作罢,真这麽有意思吗?」温慕仪跪坐在她对面的案几後,以手支颐,「纵是我也自幼习琴,却还是没法理解。」
万黛嗤笑,「看琴谱没意思,像你那般整日看些文人编排出来唬人的东西,便有意思了?其实说到底,世间万物不过是蜉蝣一世,朝生暮死而已,现下还花团锦簇、烈火烹油,转眼就是富贵成空、骨肉消弭,想想都觉得好没意思,可这音律乐理却是不同,唯有它们可以传承千年不改初音,这才是能让我安心信赖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慕仪只觉得眼前那张娇妍万千的脸上竟透着无限寂寥,生生将那无双艳色也冲淡了,於是忍住了争辩自己的藏书也可以传承千年的冲动。
抛开心头异样,温慕仪决定直奔主题,「昨日在吹宁宫便想问你了,你到底打算做什麽,江氏的孩子没了就没了,为何要把戚淑容也扯进来?」
此刻服侍的宫人都被遣到水榭外,因而她说话也没了顾忌。
万黛合上书册,「江氏的孩子算得了什麽,难不成你真以为,弄掉她的孩子便能确保你我家族地位无忧?」随後冷嗤一声,「我不认为你有这麽天真,我猜,你打从我决定对江氏出手开始,便料到我会有後招。阿仪,有时候装过了头,只会适得其反。」
温慕仪对上她嘲讽的眼,忽而笑了,「真无趣,你总这般聪慧,弄得我真不痛快。」
万黛别开眼,看向池中的接天莲叶,「我们好歹是自小一块长大,弄到如今这种彼此提防的情形倒没什麽,只是你我既决定结盟,就不需防得如此滴水不漏,这才让人无趣。」
温慕仪笑叹口气,「受教、受教,今次是我不对,那麽,和我自小一块长大的阿黛姊姊,您且跟妹妹说说您的打算,可好?」
万黛这回直直对上她的眼眸,神情颇有几分严肃,「你当真还要与我装傻,你会不知道我的打算?」
连着两番被人如此直接反驳,温慕仪收回脸上的笑容,信手拿起案上的红玉茶杯饮了一口,神色还算从容,但眼中有些讪讪。
万黛打量她的表情,眸光一闪,施施然从贵妃椅上起来,手执书册轻轻敲击着桌案,「你也看到了,陛下这几年与温万郑三大门阀虽然明面上还保持着和睦,暗中却下了不少功夫打压三族势力,就差没撕破脸了,江氏的性情那样软弱,生得也不算绝色,能得陛下如此隆宠还不是靠她那个了不得的兄长,江楚城用兵如神,正是拿来制衡我那军权在握的父亲的最佳利器,至於戚淑容,明面上虽和江氏兄妹没有半分牵扯,但根据我的探子所报,她的一门远房叔父正是江楚城幼年的授业恩师。」
看她神情微动,万黛秀眉微挑,「这本也说明不了什麽,可他们偏生要瞒得这样严实,弄得我反倒起了疑,既如此,索性深入查了一查,你猜我查到了什麽?」
温慕仪淡淡道:「我猜,应是戚淑容的那位远房叔父效忠的竟是郑氏族长、新任右相,郑清源大人吧。」
万黛拊掌大悦,「你可算是说实话了,方才那般藏着掖着的模样真让人气恼。」
温慕仪摩挲着茶杯上的雕纹,「你既已将话讲到这样,我若再装傻,确实有些不像话。」
「你便是继续装也没用,温氏的密探若连这等小事都探不出来,还留着做什麽?」
温慕仪淡笑,把话题拨回正轨,「正如你我都探到,戚淑容和江美人虽然明面上水火不容,暗地里却是同一阵线,而如今後宫中除了你我,最得陛下恩幸的便是她们俩,我本以为陛下是打算扶植她们背後的寒门势力来打压门阀,结果发现她们的实际依附竟是郑氏。」
万黛淡淡接过话,「打从大晋建国以来,朝政格局便一直是温氏为文官之首、万氏为武将之首,绵延已将近百年,郑氏虽然名义上与温万二族并称三大氏族,势力却一直排在最末,五年前更是遭逢巨变、急剧衰颓,如今温万二族有你我二人执掌後宫,郑氏却一直没有本家嫡女入幸,上任族长更是於去岁辞官,宣布归隐,由不足三十的郑清源接任族长之位,在外人眼中早不能与我们本族争锋,可如今看来,郑氏竟不是一蹶不振,反而大换血,只是这位新族长选的路子真是险,也不怕一个不慎就把自己折进去。」
温慕仪倒颇为赞赏,「兵行险招,郑氏原来已近乎是个死局,不如此恐怕无法绝地逢生,只是这郑清源着实出乎我的意料,阿黛,你还记得从前华鸢节时,他为我们做的纸鸢吗?」
「如何不记得,那可是我头一回收到这样精巧趣致的玩物,还是亲手做的,当时觉得真是稀奇。」万黛轻叹口气,「小时候倒真是喜欢这位清源哥哥。」
温慕仪苦笑,「从前我还为他担心过,想他身为长子,却是庶出,生母早逝,性子这般柔仁只怕难以在郑氏自处,如今方知他只是深藏不露,那般温和儒雅的外表下,竟是起手不悔的杀伐果决。」
万黛悠悠道:「再没人比他更能装了,我自小见过会演戏的人太多,」她看着温慕仪笑,「连你也是极会装傻,不过比起他都差远了,这许多年,他竟把我们大家都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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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名满京 上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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