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仓佑和骊儿生辰的百日,苏侯氏一早便亲自下厨,挑了庄上新送来的紫云英,春水鱼,野鸡,兔子等,做了一桌野味。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着一张大圆桌,仓佑和骊儿,一个被苏侯氏抱着,一个被苏清蕙抱着,穿上苏侯氏先前从旁家一尺一厘讨来的碎布头做成的百家衣。
斐斐送来了一对金锁,张士昭送来了一箱子的金银珠子,其余,便再无旁人来。
因着贺成的事,苏家再次遭了难,可是从苏志宏到苏清楠,甚至苏莫氏,都并无半分颜色给苏清蕙。
酒过三巡,苏志宏道:「蕙蕙,三四年前你落水后再次醒来,我便觉得你似乎更勇敢了!」
许是酒酣,苏志宏头次吐露道:「我当时已经打探到张家大公子,如若不是你自个有主意,而今,世事怕是又是另一个样!」
做父母的不求儿女大富大贵,只是希望她们能平安顺遂,晋王三番两次将女儿置于这般艰难的境地,苏志宏便是不责怪,心里也是心疼女儿的。
苏侯氏怕苏志宏多舌,惹得女儿不痛快,忙打断道:「真是上了年纪,什么话都爱胡说!」
说着轻轻在桌下踢了苏志宏一脚。
苏清蕙明白父母的心意,淡淡应着。
心里却在盘算着,该回府了。
爹爹看似在混说,可是苏清蕙却意识到,她自己挑选的亲事,已经影响到苏家,贺成的每一次沉浮,都会给苏家带来无可估量的影响。
这个家毕竟以后是哥哥继承的。
苏清蕙在百日席后的第三日清晨,便让白芷套了马,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晋王府。
苏侯氏得知后,抹了一回眼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福伯开了大门来迎,几日不见,以前精神饱满的老人,像是一夕间便垮了似的,整个人都奄奄的。
苏清蕙将两个孩子给福伯看,温声道:「王爷不在,我和孩子,还得福伯多多看顾,等王爷回来!」
福伯哽咽道:「王妃,老夫人和老爷要是地下知道,少爷娶了你这么一个贤惠的媳妇,定当备感欣慰!」
清蕙笑着摇头。
认真地看着襁褓里的两个孩子。
这一世,至少有爱她的夫君,还有两个孩子,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无法接受的磨难,至少,她是一个完整的女子。
张士昭得知苏清蕙回了府,骑着马在晋王府外头徘徊了几日。
京城里一时又是风言风语。
张翰林和晋王妃,就是岐王和赵皇后听到,也得抿着嘴笑。
晋王不在,多少人巴望着这时候,晋王府门前出些是非。
赵皇后更是对岐王直接道:「再不曾看出张士昭是这般狠心的人,这时候往苏清蕙头上泼一点脏水,本宫不信晋王还有颜面回来,便是顶着头上的绿色回来,也不会饶了晋王妃!」
赵皇后的眼里崩射出凶狠的光!
她恨夏泽辛,她的后代,每一个都得斩草除根!
什么最荣宠的女子,她赵倪笙就让这一切成为一个笑话!
赵皇后嘴角的邪魅,让岐王不觉打了个冷颤,轻声道:「母后,你看,那安王妃又该如何?」
赵皇后淡淡地看了一眼儿子,这个将要做帝王的儿子,是她一手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
一种无法言表,无与伦比的心情在赵皇后的胸腔中激荡开。
轻轻启唇道:「皇儿,万不可一家独大,不要忘记你父皇是怎样没的!」
岐王心头一惊!
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可是也盼着他死!那他的世子呢!
顿时冷汗涟涟!
对着赵皇后恭敬地道:「母后的意思,皇儿明白,安王毕竟是我的亲生子,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儿会留他一条性命!」
赵皇后点头,这才是她愿意看到的呀!
你明白就好,赵皇后欣慰地道。
她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能看顾几年,一时希望她的后代都好好的,但是这个并不一定能实现,一时觉得十分荒凉,似乎她死后,什么都没了趣味。
但是这个又是无法言表的,只能默默地接受。
她多希望,自己没有来过这一世,没有受过这些罪,可是这都是梦了,现实没有办法改变。
她十六岁入了这黎氏,一辈子便都葬送在这里了!
夜凉如水,赵皇后闭了眼睛。一滴清泪滑落,像是夜晚的霜,凝结在脸上,冰凉凉的。
张士钊近来在京城里风头大盛,渊帝下葬大典的一切相关事宜,都由他协助礼部和宗室办理。
张家的门槛,比先前媒人来给张士钊说媒时踏的更多。
都盛传,岐王一旦继位,礼部侍郎的位置,张士钊是稳坐的!
张士钊今年不过二十,刚及弱冠之龄,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便是李妍儿和柳氏,最近也常收到一些商贾小官的礼,都是求能在张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谁都知道,张士钊是岐王跟前的第一谋士。
翰林院的大学士郝石宏因了驸马爷郝石峰的事近来十分低调,冷眼旁观了一些日子,见张士钊处理的游刃有余,便也当做不知情,过往如何,还是如何!
张士钊自进了翰林院,一直是他一手提拔的,他和岐王搭上,他也一直看在眼里,他的弟弟毕竟是岐王一派的静沅长公主的驸马,有些事,他也乐见其成。
他在官场沉浮了数十年,见多了浑浑噩噩一辈子不挪一步的,也见惯了一朝得势,目下无人的。
可是,这地方,便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是以,当驸马爷郝石峰在书房里和他谈及张士钊与晋王妃的时候,郝石宏手里的狼毫抖了一抖,落了一滴墨在即将收尾的画作上。
上头远山青黛,两块石头中间凭空长出一棵松树,耸立在山之巅。
墨便滴在了松树上,郝石峰叹道:「真是可惜了,这幅图勾勒的栩栩如生,尤其是这松树,深入浅收!」
郝石宏收了笔,难以相信地看着弟弟,「你是说,坊间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郝石峰点头,见兄长神色有异,才觉出不对,问道:「哥哥何以如此?才子佳人的闲话,自古有之!」
郝石宏摇头,叹道:「皇后娘娘真是下的一盘好棋!」不仅是要毁了晋王妃,也是,在逼张士钊成为佞臣,一旦这消息坐实,张士钊便是觊觎旁人的妻子。
这在士林间,却是坏了信誉的。
「哥哥要是有什么差遣,尽管和弟弟说,反正我现在也是刀架在脖子上,随时准备死一死的人!」郝石峰轻轻笑道。
渊帝的死因还没有查出,兰念儿临死时吐的话,虽然是为了混淆视听,但是他没有跟着殉情,这时候,估摸连他也是预谋者之一。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没有和兰念儿一起殉情,他们相约了复仇,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更是承受了无以复加的屈辱,并且付出了生命,但是在她临终的那刻,他却忽然发现,如果他死了,他是为了一个破败的女子自杀!
他已经是郝家的罪人,不能让郝家再一次沉沦在民众的唾骂声里,可是每到夜深人静,那个娇羞的女孩子仰着脸看她时眼里的纯真,总是一次次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现在才发觉,原来有些事,在有生之年,或许都没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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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到白头 卷四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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