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崔太后催着新帝经办的弹劾张勆一案,到此暂时告一段落。张勆没有违反任何律法,当然不能惩罚,崔太后要赐给张勆的美女又被崔青云「劫」走了,张勆这一趟宫中之行既没少什么东西,也没多什么东西,非常完满。
张勆从宫里出来,便吩咐下去,命人查仇御史和铁指挥使最近接触过什么人。铁指挥使那边的事不怎么好查,暂时没有消息,仇御史这边却查到他曾见过定国公府的师爷韩大先生,而且仇御史的夫人才买了价格昂贵的嵌红宝石黄宝石头面。仇御史家里不富,这头面按说他夫人是买不起的,现在居然买了,推测是得了笔外财。
成杰行事大胆,使计将仇康打晕装入麻袋扛上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宅子里。仇康醒过来的时候,成杰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诈得仇康说了真话。原来韩大先生受张劼委托去见他,以黄白之物贿赂他出面弹劾张勆。仇御史正缺钱用,张劼所要求的事又不过份,仇御史和他妻子褚氏商量了下,便答应了。
仇御史啰啰嗦嗦,「……韩大先生说了,张劼才应该是定国公府的继承人,张大将军仗着和慈圣太后、陛下是亲戚,不光夺了他的世子之位,还肆意欺凌他,把他不当人看。这口气他忍不了。」
张勆拿到仇御史的口供之后,命人抓了韩大先生,亲自审问。韩大先生一开始嘴硬不说,张勆也不跟他废话,只是命人烧红了一个烙铁拿在手里,静静看着韩大先生。可怜韩大先生是娇贵人,什么酷刑也受不了,单看到烧红的烙铁腿就软得跟棉花似的了,「我招,我招,我全部都招,别打我。」
韩大先生把他替张劼谋划的事、做过的事都说了,张勆知道是他联络的崔家、仇御史,抬脚将他踹翻在地上。
张勆拿了仇御史、韩大先生的供状给齐国公看了。齐国公很生气,「张劼这是疯了么,害自己亲兄弟!这样的小人不能姑息,张劼要由族中公审,仇御史收受贿赂,应受到律法的严惩。」张勆深以为然,命人告发仇御史。仇御史若是大家子的富贵子弟,或许这件事也能撑过去,谁知他家底薄,家里穷,所以他夫人新增添的头面首饰便格外显眼。大理寺查明仇御史确有受贿行为,当即将他革职查办,打入大牢。
齐国公把这事告诉了族长。族长听了倒吸凉气,「花钱贿赂官员,为的居然是整治自己的亲弟弟,这是什么样的疯狂行径!无耻到了何种地步!」
族长召集了族中耆老,把定国公、张劼一起叫了来当面审问。张劼一开始拼命喊冤,但仇御史的案子已经定了,韩大先生统统招认了,所以他喊冤也没用。最后张氏宗族经过公议,把他这丧心病狂要害自己亲弟弟的人逐出宗族,族长亲自执笔在族谱上划去了他的名字。
定国公差点儿没心疼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劼儿若是被赶出张家,他这辈子就全完了。伯父再给劼儿一次机会吧,他不敢了,他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族长恨铁不成钢,「张劼要害的人是阿勆!为了害阿勆,他不惜重金贿赂崔家和仇御史。你养出这样的好儿子,非但不自责,还厚着脸皮为他求情来了。张克啊张克,你也好意思!」
定国公被骂得脸色青紫,呼吸困难。
张劼被逐出张家的那天,定国公痛彻心脾。
这是他从小宠着惯着长大的亲生儿子啊,他原以为可以把定国公府留给他,张劼会富贵尊荣的过完这一生。谁知道事情会这样,张劼陷害张勆不成,把他自己给搭进去了。
定国公既心疼,又后悔,「早知道劼儿有一天要被赶出家门,要自己靠自己,我就从小多教给他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了。劼儿学文不行,习武不行,我打算的就是让他一辈子养尊处优啊。这个傻孩子,他一时冲动要捉弄下阿勆,和阿勆开个玩笑,这就把他自己给坑了。唉,他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如何受得了?」
想到杨氏知道张劼被驱逐出宗族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定国公愈觉凄凉。
「我有两个儿子,劼儿被驱逐出宗族,我还有阿勆。她可是只有劼儿一个儿子,劼儿被赶走了,她怎么办?」定国公失神喃喃。
定国公抹起眼泪,「她做了十几年的国公夫人,现在不光国公夫人的封诰被朝廷收回,唯一的儿子还被族里除名。她那般柔弱,怎么受得了?她怎么受得了?」
定国公如行尸走肉般一个人走在林荫道上,脚步沉重得好像迈不开似的。
「国公爷,国公爷。」女人焦急又悲痛的呼唤声。
泪眼模糊中,一个熟悉的苗条身影扑到定国公怀里,「国公爷,你救救劼儿,他不能被赶出张家!赶出张家他一辈子就毁了啊!」
定国公抱着杨氏流泪,「我没用,我救不了劼儿,族里的伯伯们铁了心要驱逐他,我实在劝不了……」
杨氏猛的推开定国公,眼神狂热凶狠,声音也高亢尖锐起来了,「你是劼儿的亲爹!你不发话,张氏宗族能把咱们的儿子除名?」
定国公头疼欲裂,「我不同意又如何?伯伯们众口一辞,我一个人能对抗整个宗族不成?」
定国公是真的心疼杨氏,但他也是真的疲惫。他知道杨氏做为母亲,这时一定愤怒之极,可他没办法,族里没人向着他,他势单力孤,说的话根本没人听啊。
杨氏眼睛血红,尖声道:「我只有劼儿一个儿子,我后半生就靠着他了!他被赶出张家,我怎么办?以后谁来给我养老送终?国公爷,劼儿是无心犯的错,你做父亲的不要记恨他,他想办法救他回来!他不做世子了,安心做国公府的大公子!」
定国公苦笑,「对不住,我实在在心无力……我知道劼儿并不是存心害阿勆,可伯伯们不相信,一定要严厉惩罚,我劝不了……」
杨氏喃喃,「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要劼儿,那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后半生的依靠……」
杨氏跟疯癫了似的,时而凄惨哀求,时而愤怒斥责,定国公怜惜她遭此巨变,神智都已经不清了。不管她说什么骂什么,都柔声安抚安慰。
杨氏再三哀求无果,忽地一巴掌扇在定国公脸上,定国公脸上热辣辣的。
杨氏眼中冒火,尖声骂道:「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救不了,你就是个废物!知子莫若父,老定国公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个废物!」
定国公一颗心如同被放到油锅里煎烤似的,颤声道:「你说什么?我爹说我是……」
「废物,你就是个废物!」杨氏眼神疯狂中带着仇恨,「你爹生前就是这么说你的,难道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越过你把青霜剑、照夜玉狮子给了张勆?因为你是个废物啊!」
定国公面无人色,连站着的力气也没有,靠到了路边一株槐对上。
杨氏接近绝望,一连串恶毒咒骂吐将出来,那话毒得定国公不忍再听,伸手捂住了耳朵。
废物,老定国公生前曾说过他是废物……就因为他废物,所以只给了他定国公的爵位,镇府之宝越过他交给了张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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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福闺女 卷五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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