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先把人扶起来,抬到床上去。」沈氏叫过吴氏,两人齐心协力,把贺霜娘脖间的汗巾扯下来,一个抱头,一个抬脚,把她弄上了床。
沈氏抹了把汗,转头道:「大夫呢?出这麽大的事,怎麽连个大夫都不去请!」
胡芊芊忙道:「这才刚发现,还没来得及请,我这就去。」
吴氏将她一推,瞪了一眼道:「谁敢指望你,还不知请个什麽庸医来,我叫人去。」她走回隔壁家里,吩咐自家丫头去请大夫。
胡芊芊满心冤枉,不由分辩道:「这是什麽话,好像我存心要害大姑娘似的,人还是我救下来的呢,我若迟一步,恐怕就来不及了。」
沈氏冷笑一声,「你没害她,好好的姑娘怎麽会想着上吊?难道她小小年纪便活够了?还是觉得往梁上悬着好玩,要玩一回?」
胡芊芊自觉自己无辜得很,被横加指责,因而十分气恼,回嘴道:「这与我有什麽相干?谁晓得她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麽想起寻死来。这些年我待大姑娘够周到了,重话也不曾说过她一句,我自己的女儿恼起来还会拍她两下呢。这样仍嫌不足,到头来倒是养出个仇人来了,有一点不是之处,通通是我这个做後娘的不好,弄得邻居们都逼到门上来骂我,我过的是什麽日子,不如也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沈氏待她说完,又是一声冷笑,「你别急着放泼,我先问你,你是哪门子的後娘?一个奴婢出身的姨娘,两吊钱买来的货色,自家关起门来作作梦就罢了,在外人面前还真拿自己当正头娘子待了?劝你歇歇吧,你若不服气,想上吊只管吊去,我瞧着你有两分骨气,只怕还高看你些!」
吴氏走回来,听见话尾,接着道:「算了吧,姊姊,别同这样的人认真动气,她既无人情,又不通道理,像那等心肝生偏了的人,还有法给他正一正,可天生就少生了这样东西的,却是神仙都没辙。」
胡芊芊以一敌二之下,被堵得脸都紫了,晓得这状况已经扯破脸,再说下去她也讨不了好,便生硬地道:「你们这麽说,我也没什麽好说的了,我的心我自己知道,任凭你们对我有多少误解,说我一千个不好、一万个不好,这总是我们家的事,同你们没关系,你们这麽冒昧地冲到别人家里来,难道又有什麽道理可言了?」
「平常我们自然不好管,但是现在都快出人命了,难道我们做邻居的还不能来问一问?」沈氏张口就道:「你家的事凭你做主,可霜娘的命是她自己的,姨娘逼死正室子女,在律法上是个什麽判法,要不要我试举两、三个例子与你听听?」
胡芊芊有些发慌,心里不由埋怨起贺老爷来。昨日贺老爷说要马上相看新亲事的时候,她心里就觉得不安,只是拧不过他,结果好了,把贺霜娘逼急了,果然闹出了事,还闹得邻里皆知,想遮掩都遮不过去。
如今这口黑锅牢牢地扣在她身上,她既不敢送给贺老爷,也万万不想自己背着,心思乱转,急切间就只想到一个藉口,「怎地非说是我逼死了?姑娘大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多了些不好说的心事,或见了什麽少年,被人哄骗了,回来想不开也难说得很——」
「住口!」沈氏勃然大怒,恨不得伸手给她个耳光,「你有半分证据没有?空口白牙地就朝人身上泼脏水,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你这麽一污蔑,就算救回来也要再死一回!」
此时,床铺里却突然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咳,咳咳……」
贺霜娘醒了。
她刚醒来就吓出一身冷汗。
因她常年做针黹,屋中各色各样的布料都有,她昨晚翻检袄裙时,见到那箱子里压着的几块布料,目光盯在其中一块白色的料子上,忽的便福至心灵,立时放弃了改造袄裙,转而缝制一身素服,一边做一边想着自己新冒出来的灵机,一步步推演,在脑中反覆编排,直折腾了大半夜,自觉把将要演出的戏码安排停当了,方合眼休息。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差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她是等胡芊芊来敲门的时候才踢翻脚下踩的凳子,同时为了以防万一,她的两只手还卡在脖子与汗巾之间,并没有直接把自己勒住,料想当时的场景足够吓住胡芊芊,胡芊芊肯定不会有闲暇注意到细节,谁知把胡芊芊吓过了头,拖她下去时使力极大又毫无章法,竟害她真的被吊住,她当时整个人悬空,根本无处借力自救,直接被勒得晕死过去。
醒转的这刻,贺霜娘心有余悸,後怕不已地想,不大会使用心机谋算的人,看来还是尽量别用,本身智谋有限,实践经验又不足,实行过程中遇到问题时很容易完蛋,像刚才那种情况,就算她有心补救,但可能根本就没机会了。
「霜娘,你还好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吴氏听到声音,忙快步走到床边,关切地询问。
贺霜娘听到这一问,回过神来,忙在枕上摇了摇头,欲要说话,却发现嗓子火辣辣的,疼得厉害,出来的音也嘶哑得很,「婶子,我没事。」
「哎呀,这嗓子可是伤到了?」沈氏也过来了,俯身见着她脖间那一道青红的粗痕,叹了口气道:「别怪你一醒来婶子就埋怨你,你说你这孩子,看你素日也不是那样气性大的姑娘,怎地这回就不肯想开些了?你这一时冲动,可想过再没後悔药吃?」
贺霜娘惨白着脸,垂眼默默无语。
沈氏见她的样子不像懂了,皱起眉还要说话。
吴氏性子更细致温柔些,拦了她道:「姊姊,先别说了,霜娘刚从鬼门关回来,心里恐怕慌得紧,嗓子又伤了,还是等大夫来了,看看有没有大碍,养两天再说。」
沈氏听了,忍了不语,却又坐不住,没一会道:「我想起来了,我家里正好有些忍冬花,是庄子上刚晒好了送来的,看她这嗓子,多半用得上,我先去家里取了来。」
贺霜娘现在想说话确实困难,咽口水时,喉咙里面像有把小刀在来回搅着一样,所以她先前被询问时没有开口,是想要先休息一下,再把想好的梗抛出去,横竖她寻死的戏码恰好有人证,不愁传不出去,兴不起舆论——没有电视、报纸、电脑的年代,四邻八舍的家庭主妇们可不就指着口耳相传的八卦们消遣。
见平时因贺家没有主母而与贺家并不怎麽往来的沈氏,现在真心真意地为她来回奔忙,贺霜娘心里不安起来,十分过意不去,硬忍着疼痛开口道:「婶子,算了,别为我白费心思了。」
她现在这个状态,不用演就是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样子,屋里的人都能轻易读懂她的内心。
怕再被嘲讽,一直没说话的胡芊芊吓一跳。她嘴上不肯认,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怕贺霜娘说出自己寻死的原因,她忙说道:「大姑娘,可别说这样丧气的话,我知道你心里或许有些委屈,可一家子住着,哪有牙齿不碰着舌头的时候呢?都是些没要紧的事,我私下里同你说,再不叫你为难,便是老爷那里有什麽话,我都替你拦着。」
沈氏横她一眼,「就晓得有你的事,先还死不肯认,叫得撞天屈——」
吴氏拉了她一把,截断道:「我却听不懂了,怎麽这里头说的竟像是贵府老爷的事?难道是霜娘同她父亲顶撞了?我在隔壁住了快十年,从小看她到大,我看她断不像那样无礼的人。」
胡芊芊未料吴氏敏锐非常,那般含糊的言辞也叫她扣住了关键,匆忙下不知如何撇清,只得顺着她道:「可不是嘛,正是我们老爷昨日说了她两句,大姑娘性子一向是嫺静的,并没有顶撞,我瞧她回了屋,也没放在心上,谁知她面上瞧着没事,心里却想不开,竟就寻了短见。」
这话正是给贺霜娘砌了个现成的台阶,她立刻哑声道:「我不敢顶撞父亲,但更不敢从父亲所命,我愚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左右都有不是,只有一死方可解脱。这原不与婶子相干,叫婶子替我操心,又辜负了婶子的好意,我心里实在惭愧得很。」
沈氏闻言急道:「你这孩子,怎地还是死脑筋,先把你那些傻想头放一边去,你且说说,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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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官女高嫁 卷一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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