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进来,魏长坤这才敢仔细瞧她,堕马髻梳的齐整,正中心插一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左边一朵黄蕊红瓣的海棠花,还没他掌心大,衬得她的小脸莹白娇美。衣裳也穿的好看,和妆容发髻遥相呼应,很是妥帖,看着就舒坦。
魏长坤擅做八股,诗词艳曲学的少,饶是如此,此时此刻心里头也蹦出几句赞美的话来,正是:削肩长项,纤秾合度,眉弯目秀,顾盼神飞,仪态缠绵,令人情生意动也。
难怪早上来的晚,姑娘家家的,总是要好好捯饬捯饬,来的多晚也该他等。
穆筠娴小脸红扑扑的,像是抹了胭脂,她别脑袋,往窗外望去,轻哼一声。
末了穆筠娴才问道:「昨夜……你可没看见什么罢?」
魏长坤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愣然看着她道:「看见什么?」
穆筠娴轻轻呼了口气,面颊微微嘟了起来。
魏长坤坐在她对面,始知什么是吐气如兰,她浑身上下都香香的。只不过……这姑娘脑子里到底想了什么?难道以为他是什么采花贼么?
难怪这般生气,其实他只是想送信而已,就算夹着点想看她的私心,那也没敢有看她沐浴的心思。
给她倒了杯茶水,魏长坤温声道:「一大早来,渴了吧?」
穆筠娴喝了茶,道:「找我来又是为着什么事?」
魏长坤放下茶杯,道:「你三叔外室的事,你可知道了?」
垂着眼皮,穆筠娴眼神晦暗不明,自昨日回府,她琢磨了一番,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十有八.九外室还是要入府,否则前夜她爹和三叔都亲自出动了,那外室还能安然无恙回去,若非有十分把握可以入府,她哪里敢回头?
单是外室一事简单好说,要么打发,要么穆先文纳回家。复杂的是她背后是不是有人襄助她,那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为何又会同长平侯府搅和在一起。
穆筠娴与魏长坤之间隔着这么多疑问,她轻易不敢问出口,也不愿对他说谎,一时间倒不晓得怎么答话了。
魏长坤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同她说话,似有审问意味,虽说此事错综复杂,但始终和这个小姑娘没多大干系。
暖暖的太阳透过窗户照在穆筠娴白嫩的脸蛋上,似白里透红的粉色碧玺,她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看着他问:「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不伤两家的和气,那就掌握主动权,问问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轻咳了一声,魏长坤道:「也不全是。」其实这些事找不找她都没什么要紧,他自己始终是能查明白的,更要紧的是想与她见上一面。
穆筠娴道:「那还有什么事?」
魏长坤对上她的眼睛,还这么稚嫩的脸庞,他竟有些说不出那话了,挪开视线,他才道:「就是为了园娘的事。」
穆筠娴暗道果然,心里生出一丝丝的失落,抿了抿唇道:「你想知道什么?」
魏长坤道:「你可知道园娘是什么人?」
穆筠娴反问他:「是我三叔的外室,难道她还有什么别的特殊身份?」
魏长坤没直言园娘是丽娘的妹妹,而是道:「前夜她能躲过你父亲和叔父的追捕,着实不简单,我想这事她一个人也办不成。」
穆筠娴也是今儿早才确信,园娘绝非一个普通女子,她的目的也不单单是做穆先文的妾侍那么简单。
「前夜侯爷也去宣北坊了?」
这事魏长坤没有隐瞒,他道:「是,她自投罗网。」
穆筠娴皱着眉头,「你又把她放了?」
「留着她没用,就放了。她似乎意在国公府。」
穆筠娴握着茶杯,有些出神,忖量片刻道:「不管她目的是什么,既然敢往我国公府来,至少证明我爹跟她没什么关系,否则自会避之不及,不会这般往穆家牵扯。」
魏长坤笑了笑,穆筠娴虽然年岁小,可着实机灵,以小见大替家人开脱,坦坦荡荡并不招人讨厌。
虽说战场上兵法诡谲,魏长坤实则是喜欢干脆果决之人,穆筠娴这样直言直语,很对他胃口。
穆筠娴不明白魏长坤笑什么,二人到底是有七八岁的差距,便羞道:「我知此事不简单,我虽出言稚气,可也言之有理。」
是有些青涩可爱,魏长坤忍不住上扬嘴角,摸了摸鼻子,道:「嗯,你说的对。」
穆筠娴则道:「侯爷既敢私下见我,想必也是不怕我把这些事告知家父的吧?」
轻重缓急穆筠娴还分得清楚,把园娘这样一个人放进国公府,她绝不同意,这件事事关整个穆家,她当然会选择告诉穆先衡,然后阻止园娘进穆家。
魏长坤并未觉得不妥,爱护家族理所应当,他道:「你若原话告诉你父亲也可以,只是他要是晓得我俩私下往来,不知道会不会多想,于你名声有碍。再则,若是你父亲晓得园娘前夜见过我,所有的事情都是在说谎,她必死无疑,这就打草惊蛇了。到底是谁想让她进国公府,将难以查证。」
第二点十分要紧,若是穆先文知道园娘一直在欺骗她,肯定会弄死她,就算配合穆先衡,答应把人留下来,也绝对不会和原来那般宠爱她,迟早露馅儿。
若只让穆先衡知情,不让穆先文知情,前者就很难知道后者背地里的动静,以后园娘想利用穆先文做了什么事,到时候出了事,穆家三族都逃脱不了干系,更遑论穆家自家人。
穆筠娴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她托腮道:「那可怎么办?」
魏长坤道:「放她进府,穆家有你父亲——还有你盯着她就够了,也别太看轻你父亲,有他在,园娘一个人还不至于把穆家搅和的天翻地覆。」
这似乎是最合适的选择。
穆筠娴点头道:「看样子她是势在必行要进国公府,我不知她与你……父亲的事有多少关系,但今后也与我国公府有关,若是侯爷有心,你我不如相互帮助。」
魏长坤目光不复往昔凌厉,看着她道:「好。」
穆筠娴道:「以何为证?」
魏长坤取下腰间的玉佩,放在桌上,推到穆筠娴面前,道:「以此为证。」
穆筠娴身上没有佩戴什么佩饰,只有头上的步摇和耳坠子,取下来也太点眼,一会子就叫人发现了。
魏长坤看着她有些无措的样子,伸手摘下她头上的海棠花,道:「那就以此假花为证,我知道通草花能保存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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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嫡女是非多 卷一 V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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