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伤脑筋,比打仗还难。
这要是在漠北遇到了一小群鞑靼,对面早就阵亡了,都轮不到他算计来去。
这厢魏长坤这个大男人正猜着穆筠娴的心思,她也没闲着。
昨儿夜里穆家院门下的忒晚,穆筠娴早起就让人去角门上问守夜的小厮了,听说穆先衡与穆先文两个先后回来,护院一个没少,她就知道事情肯定没办成。
这个外室果真像魏长坤说的那样,来头不简单。
一则是出于好奇,二则是出于关心家宅,三则是穆筠娴对魏长坤的事有些兴趣,她便动了心思,想知道外室的来头。
早起之后,穆筠娴穿上窄袖便于行动的衣裳,就去永寿堂请了安,同杜氏打了招呼,坐着庶兄的马车就去了宣北坊。
好巧不巧,穆筠娴在宣北坊看见了穆先文的马车,好在今日乘车朴素,没被认出来,她便躲去一边,瞧着三叔父的动静。
穆先文的马车到了胡同口,他急急忙忙下了马车,冲进院子里,就看见园娘可怜兮兮地坐在屋子里掉眼泪。
原先憋了一肚子的火一下子就消散了,穆先文见着人好好的,便没急着责骂她,反倒是柔声地问她:「昨夜里我来过一趟,你去了哪里?」
园娘抹着眼泪,葱白的手捉着穆先文的衣襟,可怜巴巴地抬头,委屈兮兮地道:「昨夜里动了胎气,我独自去了医馆,没走到医馆,就不知道晕在了哪里,大半夜里清醒过来,才勉强走回了家。」
穆先文心头一紧,担心他的老来子,但是一经长兄提醒,也不敢掉以轻心,也觉这解释有些荒谬,换上冷眼看着园娘,轻声问道:「怎么没叫小翠替你去请大夫?」
小翠是伺候园娘的丫鬟,理应日夜跟在她身边。昨儿穆先文来此处没找到人,也叫人去小翠家中找寻,因小翠家在城外,去的人还未回来。
园娘解释道:「小翠说家中母亲病重,前两日就跟我告了假,我想着肚子都过了三月,应当是稳了,老爷您又几日不来,就许了她先回去。哪晓得她白天一走,妾夜里就动了胎气。」
仔细思虑一周,穆先文奇怪了,园娘一个孕妇能去多远,昨夜他在宣北坊附近转悠了许久都没见人。
便问道:「昨夜你晕倒在何处?」
园娘尖尖的小脸惨白,答道:「西斜街过去第三个胡同那边儿。」
穆先文动了怒气,拔高音量道:「你去那边做什么?医馆又不在那边!」他去医馆寻过了,只是医馆关了门,没有大夫,也没有病人。
园娘吓得一颤,泪盈余睫,眼神里委屈与畏惧并存,拭泪道:「这里医馆的大夫昨夜出诊早早的关了门,妾不自己去西斜街那边,还能去哪边!可怜妾身小腹发痛,忍着疼走了那么远的路,差点没死在外边儿!」
抹了抹眼泪,园娘一咬牙,狠心道:「老爷这样不怜惜妾,怎么不叫妾死在外面才好!」
穆先文丁点破绽都没找到,只是他还是不大相信,冲贴身小厮使了眼色,让他去医馆询问,昨夜是不是下午就出诊了,又问园娘怎么回来的。
园娘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红红的,吸了吸鼻子,解释道:「夜里冻醒了,许是三更天的样子才回来,若非早上隔壁嫂子来借东西,怕是真要死在这里都没人发现!」
三更天,穆先文早就走了。
穆先文坐下审视着她,问道:「既然无人伺候,夜里怎么不去隔壁求人,你自己出去找大夫,若出了意外,你可知道会一尸两命?」
抬起下巴,园娘眼里少有的出现了不温柔的眼神,她含怨地看着穆先文道:「若无孩子,妾身跟着您也就罢了,若哪天您厌弃妾身了,一口薄棺材也就了结了。偏老天爷不饶人,要送给这个孽胎祸根来折磨妾身,左邻右舍问我丈夫是什么人,孩子将来姓什么,妾身都不敢答!」
顿了顿,园娘道:「若非早上隔壁嫂子瞧妾身话都说不出来了,妾身哪里躲的过去人家追问?」
一副疑惑模样,园娘微皱眉头看着穆先文道:「老爷不关心妾身死活,反倒这般诘问妾身,难道府上出了变故,是夫人她要……」惊讶地捂着嘴,她惊恐又委屈,咬着唇,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园娘低下头哽咽道:「妾身明白了,早晚有这一天,老爷还是放妾身去罢。」
小厮回来了,穆先文出去了一趟。
小厮道:「老爷,小的问过大夫了,他确实昨夜出诊二更才归来。老爷……」他看了一眼院子外边,小声道:「隔壁妇人正张望着。」
穆先文对小厮耳语几句,小厮便又出去了,同妇人交谈了几句,似是道了谢,才关门回来。
小厮道:「隔壁妇人说,确实是早上来借东西剪子发现了夫人。」
穆先文眉头一松,信了大半,就算园娘说谎,人为因素最不可控,向来和她没有往来的隔壁妇人,好端端不会来借东西,更不会替她说谎。
一想到园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差点就死了,穆先文竟然生出一丝心疼,转而换上笑脸进去哄她。
这个女人还是那个依附于他,乖巧又简单的女人,她还有了他们俩的孩子。
门被打开后,园娘看到了穆先文的笑脸,就知道自己成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隔壁妇人自然不会轻易来借东西,但没有穷人不贪财的,当隔壁女人听到两个院子相连的墙下有人在说「院子里挖到金子」了,怎么会不想来分一杯羹。
金子自然没有,有的只是一个昏倒在门口的怀孕女人。
穆先文暂且信了园娘的话,而后便吩咐小厮去请了大夫来。
受冻的孕妇,身子骨肯定受不住,病没病,大夫一把脉就知道了。
穆先文在屋子里软言软玉地哄着园娘,他道:「家里的那个泼皮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儿,昨儿叫她闹了起来,我差点保不住你。」
园娘战战兢兢的样子,道:「那老爷还是放我去吧!找个偏僻的乡下苟活一生就是了。住的偏远,人烟稀少,也不怕人家指点什么,更连累不到老爷。」
一听说美人要走,穆先文哪里经得住这份伤心,当初他能看上园娘,就是喜欢表面看着软和小意,骨子里不慕荣华的清高,她越是要走,他越是想留。
家里的正妻蛮横,小妾爱算计巴结,穆先文尝够了这种女人,来的小家碧玉的园娘,性格又与家中不同,最要紧的是,他虽然得到她了,却还是有一种求而不得的感觉。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最不如的就是得不到的女人,越得不到,越想要。
穆先文安抚道:「怕什么,至多换一处住就是了。」
园娘摇摇头,额边几绺碎发,头上梳着妇人髻,侧颜如碧玉,她细声道:「还是罢了,躲躲藏藏终究不是个头,老爷要真是为妾身和我腹中骨肉好,就安置好妾身,一别两欢的好。将来孩子大了,妾身自会让她供着老爷的名讳,生了死了,都是老爷的儿子。」
穆先文一时两难,既不肯园娘走,又不敢接她进府。
正好这时候大夫来了,穆先文心里还有最后一道疑问,倘或园娘说了谎,身子却是骗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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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嫡女是非多 卷一 V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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