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英跟裴玉画这会儿才到上房,裴玉娇发现裴玉画今儿像是打扮了一番,比平日里还要好看些。她又是抿嘴一笑,这二人是实打实的欢喜冤家,只是没料到,却是在昨日结缘的。
因上辈子并不是,她们姐妹关系不好,所以裴玉画压根儿也没有与她们一起去看游舫,而是在张家一次聚会见到华子扬的,如今却是提前了半年,要说两人还真有缘分,怎么都能遇到。
华子扬使人抬着一箱子礼进来,见到长辈就行礼:「太夫人,二夫人,昨日是晚辈错,不慎撞了贵府游舫,回去亦被父亲母亲责备,催着来登门道歉。」又朝三位姑娘行一礼,羞愧道,「还请原谅则个。」
年轻公子容貌俊秀,穿了身水蓝春袍,头戴书生巾,光是这幅皮相已经叫人颇有好感,加之态度诚恳,太夫人宽厚,已经不怪。
马氏想起昨日说得,则多了心眼,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回。既然皇上要重用华城,那么华家倒也可考虑考虑,不过她仍是偏向沈家,打算裴玉英嫁了之后,就要多花心思的。
可多一个选择准没错,马氏笑眯眯道:「母亲说的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华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原不是休沐日,华公子过来一趟也不便罢?」
这是在试探了,华子扬刚才行礼时,抬起眼便已经偷瞧了裴玉画一眼,早已春心荡漾,忙谨慎道:「初来京都有些水土不服,尚在修养,过几日便要去国子监的。」
国子监向来只接纳贡生与荫生,马氏心想,他是哪一类?不过既然能入,前途不会太差。
因都是女眷不便久留,华子扬给长辈们留下不错的印象这就要走了,太夫人道:「箱子你还是抬回去,上回游舫的银子总是赔了,于情于理,咱们都不能收。」
华子扬看太夫人认真,又道歉一声,吩咐下人抬箱子。
临走时,不安分又瞧裴玉画一眼,换来后者一个白眼,他却微微而笑,眉眼含情,裴玉画差点啐他一口,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可不知为何,心里仍有些高兴。
裴玉娇瞧在眼里,暗自心想,想必裴玉画这辈子仍能求仁得仁,只不知妹妹到底如何,她以后必得盯牢了。
待到休沐日,眼见裴臻又与裴应鸿,裴应麟去后院练功跑马,裴玉娇换了身短打突然出现在那里,叫两兄弟都瞪大了眼睛。
「妹妹,你怎么来了,你这又是什么打扮?」裴应鸿看着她笑,「这身衣服打哪儿找来的?」
「问竹苓要的,她有,我穿着正好。」裴玉娇身材修长,头发梳了简单的发髻在脑后,无一样首饰,显得英姿勃勃。
裴臻也笑起来:「到底来干什么?」
「学功夫!」裴玉娇道,「爹爹,反正你要教哥哥跟弟弟的,不如顺便教教我,好不好?往后我遇到坏人,也能打他几拳。」
裴应麟噗嗤一笑:「你现在几岁了才来学?功夫讲究根基扎实,只怕你马步都蹲不了多久,大姐,还不如学学女红呢,省得浪费时间。」
裴玉娇不服气:「我身体也不差,蹲马步谁不会?」说来就来,她两只手握在腰间,双腿一蹲就压了下来。
就是他们平日里的模样,丝毫不差。
可见她对这些有天赋,裴臻想起她骑马的敏捷,学得甚至比那两兄弟都要快,裴臻没有儿子,不能不说这是个遗憾,而今女儿上进,想学功夫,他心里高兴,笑道:「技多不压身,你有兴趣,便试试。」
裴玉娇一把搂住裴臻的胳膊,把脑袋往他怀里蹭:「爹爹真好!」她又抬起头,「那爹爹教我什么?」
「应麟说得对,学功夫讲究根基,你这年纪确实有些大了。」裴臻沉吟片刻,「且是女儿家,狠,猛难以做到,你要学准,巧。太极拳以柔克刚,擒拿手克敌巧妙,你学一些总没有坏处。」
裴玉娇欢喜道:「好,不管爹爹教什么,我都会好好学的!」
她眉眼弯弯,像是对着太阳开放的花儿,毫无防备,想起数次她曾遇到险境,裴臻突然发现,他也委实该教她保护自己。虽然作为父亲,原是责任,然而他岂能一辈子留在她身边呢?她总有要靠自己的时候。
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他递到她面前:「你随身带着,若真遇到危险,不要犹豫,合适的时机便能重伤对方。」
有些陈旧的匕首,瞧着毫不起眼,却能削金断玉,那是裴孟坚在他十六岁时送与他的礼物,而今他转送给女儿。
裴玉娇欢天喜地收下来,插在腰间。
未时,天色略为转阴,扬起的风儿稍许驱散夏日的炎热,司徒修坐于冰鼎旁,穿着一身素衣,手中执信,阅览后与贺宗沐道:「四哥虽在禁足,手下并不耽搁,前几日郑易竟去了江南。」
贺宗沐狐疑:「去江南作甚?」
「柳安才在那里,」司徒修淡淡道,「父皇念旧,原本该革了他的职,却贬他去扬州,想必过阵子仍要复起,三哥曾替他求情。」
贺宗沐有些了悟,轻声问:「王爷,可要告知怀王殿下?」
其实他已有些察觉,原先司徒修做什么,总要知会司徒璟一声,然而上回撤掉姜左,处决暗卫,都不曾说与司徒璟听,那姜左也不知藏于何处,在做什么。
司徒修站起来,将信烧了,淡淡道:「你觉得本王该告知吗?」
贺宗沐谨慎,瞧了马毅一眼,鼓起勇气道:「原也可不告知。」
在他们眼中,自家主子比司徒璟聪明,比他果断,比他有才干的多,何必要屈居人之下,被外人取笑,是司徒璟的一条狗?作为属下,自然是不服气的!只他们两兄弟原先感情深厚,他们往前一句都不敢提,这回终见有些变化了,才敢说出心中想法。
司徒修嘴角翘了翘:「那便不告诉罢。」
他手一扬,信笺化作灰蛇,被风一吹,烟尘消失无踪。
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有随从小声而恭敬的道:「王爷,贵妃娘娘今儿请王爷过去用饭,说想着王爷瘦了,很是心疼。」
许贵妃相请,自然不好推辞。
长春殿里,已设了家宴,司徒修到得宫中,一路过来,远远只见殿中甚是热闹,想起父皇对许贵妃的宠爱,允许她常见家人,莫非是请了许家人来?这也是常事,他暗自揣测,将将走到门口,只见一个少女穿着杏红绣海棠的裙衫,月白色小团花裙,修长的脖颈间挂着璎珞项圈,娇俏可爱,秀美不凡。
她好像只林间小鹿,见到他,疾步走过来,轻声笑道:「七哥哥,好久不见。」
司徒恒成有四位姐妹,庆阳长公主便是其中之一,当年尚姚家长子姚敏中,育有两个儿子,此姑娘乃姚敏中弟弟姚敏安的嫡长女姚珍。小姑娘天生一张甜嘴儿,逢人就爱笑,当年庆阳长公主带她入宫,很得皇太后喜欢,故而幼时常来,与几位王爷都是相识的,只皇太后去世,许久不曾相见。
若他没有重生,定是如同原先一般,惊讶不已。
当年那个叫着他七哥哥的姑娘一下子竟长那么大了,险些认不出来,然而现在,他面色淡淡道:「姚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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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娇儿 卷二 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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