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时没有时间管沈国公是不是把自己放在眼里。他一转眼,就见皇后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哪怕是自己在宠爱皇贵妃的时候,随意欺负她的时候,都没有过。
无悲无喜,陌生得厉害。
他心中一震,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皇后慢慢地转移了自己的目光,拍着怀里的慕容斐沉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她的眼睛里仿佛再也没有他这个人,也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虽然还是那个看起来敦厚的女子,却有什么不一样了。
太医们今日真是挺苦逼的,看完了一个还得再看一个,此时匆匆而来,给永寿郡主看诊。
永乐公主……左右是皮外伤,先等着排队罢。
看完了,当首的那太医就一脸为难,仿佛不知该怎么回话了。
「死了没有!」皇帝觉得生死都得有个章程不是?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还有一口气。」不过这人不是有一口气就行的呀,太医纠结了一下,在永乐公主清醒过来吃人一样的目光里暗道了一声倒霉,给皇帝磕了一个头方才继续说道,「只是……郡主这伤有些重,恐日后……」他顿了顿,讷讷地说道,「头上该留疤了。」
不是留疤的问题,叫他说沈国公这一下很有技巧,这是脑袋变形还没死的节奏。
况还有腿……太医们是没有本事治好的。
看起来比皇后宫里那位荣华郡主惨多了,那位虽然也留了伤疤,只是不过是在额角的一点点皮外伤罢了,只要额发长些就能掩盖。然而永寿郡主这个却又深又长,头骨都下陷,别说用头发遮掩了,就是整个头发都弄到前头,还得有点儿痕迹。
且看起来,这是要有后遗症的节奏。
「留疤?」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正低头用大手给恭顺公主抹眼泪的沈国公,见他冷淡地看过来,只是挑了挑眉温声道,「荣华也伤了,也好,她们也算姐妹同甘苦了。」见沈国公漠然转头,他对着捂着肿了老高的一脸血的妹妹温声道,「别哭了,永寿无事。」
「皇兄!他这样无礼!」这是没事么?这问题大了!永乐公主连自己的伤都顾不得了。
女子的容貌是最要紧的,永寿郡主这有了伤疤还是在头上,腿若再坏了,日后,荣王怎么会喜欢?!
况以后她也不是郡主了,寻常女子,还有什么体面。
还有她自己,堂堂皇帝的亲妹妹……
「她不是没死么。你那脸敷一敷擦干净也就好了。」皇帝很不喜欢纠缠这些小道,况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心里门儿清,此时心中也有些恼火永寿郡主这样张狂,他的面上全不露声色地淡淡地说道,「左右你方才不是也说,荣华没死就没有什么?永寿也没死,就这样儿吧。」
永乐公主看着太医们将女儿抬走,怔怔地看着皇帝说不出话来。
这是……人说的话么?!
「皇兄?!」
「送到皇贵妃宫中去。」皇帝弹了弹自己的明黄的衣摆,有些不快地说道,「晦气!」
这晦气也不知在说谁,只是众人就只看皇帝一转身潇洒地走了,这一回,连捂着脸对他很虚弱地哭着的皇贵妃都没带。
皇后看着皇帝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别因为他伤心了。」昭贵妃看的分明,当皇帝不在意慕容斐这个孙子的时候,皇后的脸色是飞快地变化了一下的。虽然很轻微,可是她就在皇后的身边,一眼就看见了,此时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拉着皇后的袖子硬邦邦地说道,「他就是这么个贱人。」
「你这话小心些说。」皇后见昭贵妃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目光温和了许多,低声叹息道,「到底是咱们连累了阿秀。」若是明秀一个,永寿郡主使再多的狠劲儿都奈何不了她。不过是为了护住她的两个孙子,因此才遭了罪。
「这孩子哪儿吃过这样的苦。」明秀伤成这样儿,昭贵妃心疼坏了,顾不得与皇后说什么了,摆摆手就往里头去了。
里头正静悄悄的,只有慕容宁一个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他手上还带着伤,全是血。
「做什么呢!」昭贵妃见他仿佛没有力气,魂魄都飞了,便皱眉踢了踢她。
「她这样敢欺负阿秀,是不是觉得自己比阿秀高贵?」上辈子,永寿郡主最跋扈的时候都不敢来寻做了慕容宁王妃的明秀的晦气,不过是因他得到皇帝的宠爱,在皇帝的面前说话很有分量,连永寿郡主的帝宠都比不上他的。
因他有权有势,因此他的王妃就可以不被别人伤害。
这辈子他窝囊护不住她,于是就是这么个东西,也敢往她的身上上爪子。
「阿秀也是为了斐儿。」昭贵妃安慰儿子说道。
「就算是为了斐儿,然敢在阿秀面前动手,也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慕容宁的眼角变得冰冷了起来,望着外头纷纷走进来的沈国公等人,敛目将目中的怨恨藏起,一抬头却是一张明净的青年的脸。
「她近日还的,远远不够,来日,我叫她……」他顿了顿,却又突然笑了笑,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他叫她千刀万剐,魂飞魄散!
「以后,你可得给阿秀报仇!」昭贵妃才不管天高地厚呢,只认真地对慕容宁叮嘱地说道。
慕容宁点了点头,目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明秀伤得沉,因此太医也说不好擅动,到底留在了宫中。沈国公是外臣不能夜宿后宫,况此事在沈国公心里还没完,整个淮阳侯府都叫沈国公给恨上了。想着出宫之后好好寻淮阳侯的晦气,哪怕再担心不舍,沈国公也不得不带着人出了宫,留了恭顺公主在宫里。
这一夜众人也不知是如何度过,若不是太医说明秀过些时候就能醒来,恭顺公主头一个就得发疯。
眼下恭顺公主的精神也很不好,恍恍惚惚跟人说话都有些怠慢。
她侧坐在明秀的床边,一边拿帕子给明秀擦脸,一边看着两个小孩子缩在明秀的床里头,抱着明秀的胳膊睁着眼睛,也不嬉闹。一个还算沉稳些,另一个小的只拿一只胖乎乎的小拳头在眼睛上抹眼泪。
「公主?」恭顺公主身边的陪嫁嬷嬷走过来,看了看床上两个也跟着熬了一夜,如今累得张不开眼睛的皇孙,轻声安抚,保证不将这两位给送出这屋里去,好容易将两个孩子给哄睡了,这才看着床上的明秀轻叹了一声,给恭顺公主倒了一杯茶。
「郡主若醒过来看见公主这样儿,又要心疼担心了。」她柔声劝道。
恭顺公主听了这个,吸了一下鼻子,转头将眼角的眼泪给擦干了。
「她从小儿就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都说否极泰来呢。郡主吃了苦,以后,什么灾劫就都没有了。」这嬷嬷不知内情,只以为是永寿郡主与明秀起了龃龉推了明秀一把,况皇帝也不愿叫人知道这外甥女还祸害自己的孙子,此时便连声说道,「有国公爷在,总会给郡主做主的。」
「我想的,不是这个。」恭顺公主摸着床上人事不知沉沉睡去的孩子,低声说道。
「您……您……」见恭顺公主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异样,这嬷嬷心中一动,之后脸色就变了,很恐叫人听见,急忙走出去往外看了一眼,见并没有人经过,这才走到恭顺公主身边低声问道,「您担心的,是婚事?」
恭顺公主闭着眼睛浑身颤抖。
提起这个,这嬷嬷也唏嘘起来,觉得此事确实有些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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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妃在上王在下 卷三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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