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说他先过去,我们娘儿几个等过了年再走的,老太太许是觉得这些年都委屈了他,竟忽然又说,让我们一家子一块走。」七娘笑道。
「什么时候走?」珊娘问,又道:「大郎也罢了,小哥儿才一岁,路又那么远,他们可吃得消?」
七娘和小儿子和袁霙一般大,两个孩子只差着个月份而已。
七娘笑道:「那孩子,皮实着呢,打出生至今,连个咳嗽都没有过。」又道,「月底就走,所以今儿来跟你说一声儿,也算是辞行了。等我们走的那天,你们也都别来送。因着他偷偷下场的事,老爷子心里正窝着火呢,不许我们大张旗鼓地走。」
如今刘老爷子在朝中得了个诨名:和泥相爷。说的便是他帝帮太子帮两不相帮,遇到事儿他只两边和着稀泥。不过话说回来,也亏得有他在其中和着稀泥,才能叫两帮人马没有明刀明枪地干上。
七娘叹了一口气,又道:「如今朝局不好,所以老爷子才给他谋了个外任。出去三年,等再回来时,想来事情也就尘埃落定了。」又道,「叫你家大郎也找着机会放外任吧,如今这京里实在是……」
七娘的话虽然没说完,珊娘却是明白她的意思。随着老皇帝日益衰弱,四皇子的动作愈发的频繁了。敏感的人都觉得,总有一天朝中要出大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过珊娘也知道,袁长卿是再不可能赴外任的。虽然外面不显,只冲着袁长卿如今在书房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也能猜到,怕是太子对他愈发地倚重了。
说起来,七娘和珊娘一样,都不怎么关心政事,且她俩的丈夫也都有一个共性,就是不爱叫内宅操心他们的公务,她俩也就乐得偷懒了。想到这一点,珊娘忍不住问着七娘,「等你到了地方上,怕是就没这闲散日子过了。我听说,下面最爱搞什么‘夫人帮派’,许多事情都不是大人们在衙门里办成的,而是夫人们在私底下串联的。」
七娘鄙夷地一撇嘴,道:「我家那位说了,没本事的才要靠女人在背后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真有本事的,自己就解决了,哪劳动到女人。还说,咱大周的风气就是被这些‘夫人帮’给弄坏的,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去解决的事,非要走那些歪门邪道,反正他是再不许我那样的。」忽地又道:「你有没有觉得,自生了孩子后,我就越来越笨了?想当初我们在西园的时候,谁不是八面玲珑,听锣听音的伶俐人儿?可如今我却越来越觉得我笨了,整天除了孩子家里,就再没心思跟人勾心斗角了。」
珊娘调侃着她笑道:「那说明姐夫把你养得好呗。刀子都是越磨越锋利的,你过得好,不需要跟人斗心眼儿,自然也就越来越笨了。」
「还说我!」七娘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拍了一记,笑道:「袁大待你差了?!之前的你是多爱拔尖儿的一个人啊,如今竟也成了芸芸众生了。若不是袁大宠得你整天游手好闲,你能懒成这样?!」
顿了顿,她忽然又问着珊娘:「你收到过家里的信吗?」
这个家,自然是指梅山镇的侯家。
珊娘摇头笑道:「老太太原就不待见我,哪能给我写信。」
「那你是不知道了。」七娘叹道,「家里又出大热闹了。年初时,老太太不是叫四叔进京拉五叔回去,却没能如愿吗?老太太就想自己进京城来找五叔,偏叫老太爷给拦下来了。可老太爷自己不知怎么又动了心思,也想要进京城来玩一玩,结果他还没动身,他养的那些鸟啊狗的不知怎么死了好几只。老太爷非说这是老太太报复他之前不许她进京给下的黑手,老两口就这么闹了起来,然后老太爷气得也不进京了,只说要护着他的那些鸟啊狗的。阿弥陀佛,亏得这两人自己那么闹着。老太爷倒也罢了,若叫老太太进京,我真怕她没头没脑地一头扎进这堆混乱里。我们老爷好不容易才头脑清醒了,再叫个糊涂老太太给搅进去,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老爷当年一心想在京里谋个职,可等他进了京,跟当时才被推上首辅之位的刘老爷子一通促膝长谈后,大老爷就改了主意,主动要求续了之前的那个职位,再不往京里凑了。甚至之后老太太叫他往孟家门下走动,大老爷也不肯。当时七娘只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刘老爷子拿历代帝位之争的事吓唬了大老爷一通。那从龙之功虽大,可也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交易。大老爷虽然有心上进,可再好的前程也得有命去享,所以不管老太太再怎么催促着大老爷,被从利益梦里点醒的大老爷则死咬了牙,宁愿学着亲家保守行事,也再不贸然抱大腿了。
说实话,这不禁叫珊娘大大地松了口气。前世时,新帝登基后,因受孟家的牵连,侯家的日子曾经很不好过了很长的时间,所以那时候老太太才怨着她明明是袁长卿的妻子,却一点儿也帮不上自己娘家的忙。而这一世,以她所知道的袁长卿的性情,怕是除了五老爷一家,侯家其他人的死活袁长卿也不会过问的。
至于五老爷。去年珊娘还怀着袁霙时,老太太曾派过一次三老爷进京,想要把如今名声终于传到梅山镇上的五老爷抓回去。五老爷好不容易脱离了樊笼,哪里肯再入樊笼,便以珊娘待产为由,把三老爷打发了回去。今年年初的时候,老太太又派了四老爷来劝说五老爷回去。五老爷这一回干脆玩了阴的,带着四老爷京里京外地一通转悠,直转悠得四老爷花了眼,竟险些被五老爷说动了心思,想要留在京城也不回去了。只是,四老爷到底不是五老爷,原就是庶子,且也没有五老爷自己养活自己的本事,被老太太提了提钱袋子,四老爷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家里奇葩的老太太和老太爷,那七娘「哎呦」了一声,拍着手道:「看我,说着说着就说岔了。我要说的是十四妹妹。十四妹妹给我写了信,说是明年十四妹夫想要进京赶考,偏我这里又要离京了,所以我跟你说一声儿,等他俩来了,你帮着照顾一二。」
十四上一辈子是被老太太嫁了个粗鲁的军汉,这一世却因为跟珊娘的冲突而上了老太太的「黑名单」,后来由其嫡母做主嫁了个小秀才。偏这小秀才娶了佳人后,突然就发奋了起来,费了三四年的功夫,终于考上了举人,所以如今想试试能不能更进一步。
那珊娘可从来不是个大度的,想起那年中秋夜十四勾引袁长卿的事,她心里就有火,便道:「她干嘛不给我写信?!」
七娘横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俩的那笔旧账还没算完?如今都是有孩子的人了,竟还这么小肚鸡肠。」又道,「小时候喜欢的人未必就是真喜欢,其中不定加了多少自己的想像呢。真正居家过日子就又不一样了。如今十四两子口过得和和美美的,她哪还能惦记着你的东西?!她不给你写信,就是心里对你有愧的意思,偏你还不依不饶了!当年可是你说的,一家子姐妹,能有什么隔夜的仇?!何况那时候她还小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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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当家 卷五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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