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她对他的了解远胜于上一世。而越是了解他,她便越是克制不住自己对他的欣赏……但,便是欣赏他,她仍然那么清醒地认识到,他与她之间的距离。这一世,她从来没想过,她与他之间会有什么可能,却不想,他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注意到了她,且还……心悦她……
是的,她不讨厌她,甚至也能想像着怎么嫁给他,但……
但这却并不代表,她能坦然接受他……
如果此时问她怎么看袁长卿……
「我……」她犹豫着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我该怎么想。」、是的,她很迷茫。她对袁长卿没有恶感,但也没到那种特别的好感,他与她,只是一个曾有过特别关系的……勉强算是老朋友吧……
她的迷惑迷茫,全都落进了袁长卿的眼里。他飞快看了一眼在廊下立着的三和五福,然后走到珊娘面前,低声问着她,「那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珊娘抬头看着他。
这是实情。袁长卿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答案。于他来说,暂时这样也能满足了。于是他对着她微微一笑,道:「眼下这就够了。我的要求不多,我只想叫你知道我的想法。至于你的想法,你可以慢慢理清,我们不着急。」
他说着,转身走出厅外,没等珊娘好奇探头看出去,他又转身回来了,且手臂上还架着他的那只海东青。
「我这次要出门很久,」袁长卿道,「要去的地方也很多,不方便带着它。你能帮我照顾它一下吗?」
珊娘一怔——叫她……照顾这么一只猛禽?!
直到看着她瞪得溜圆的眼,袁长卿才意识到他这要求的荒唐。他不禁一阵发窘,忙又道:「也不要你怎么照顾,我会留人下来照顾它的,你只要……你只要……我的意思是说……」
亏得一向条理分明的袁长卿居然也有编不出借口的时候。
但便是他编不出理由,作为曾为情所困的过来人,珊娘觉得她大概能够明白他的心思——她想,他许只是希望他能给她留下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以便于她能经常想到他……
「行,我帮你照看着。」她也不为难他,干脆地应道。
袁长卿的眼蓦然一亮,伸手摘下海东青的眼罩,对珊娘道:「它叫阿灰。」
阿灰此时仍只能算是一只幼鹰,被除了眼罩后,它看着珊娘好奇地偏了偏头,那神情看着竟跟白爪有些神似。珊娘原就喜欢小动物,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摸一摸那只鹰,却忽地被袁长卿一把捉住她伸出去的手。
珊娘一怔,呆呆看着他握着她的那只手。
袁长卿也呆呆看着他握住的那只手,顿了一顿,才如触电般松开她,然后他的耳尖便渐渐红了起来。他闪开眼,看着阿灰道:「小心点,它的嘴很厉害,别贸然摸它。」说着,他向着厅外叫了一声,「凉风。」
廊下进来一个年纪约在十五六岁左右的矮胖少年。珊娘知道,这是袁长卿那四个「风」字辈小厮中的一个。
「这是我的小厮凉风,」袁长卿对她道,「平常都是他负责照顾阿灰的,我会把他留给你。如果你想要学放鹰,他会教你。」顿了一顿,他有点遗憾地道:「可惜京里有变,时间上来不及了,我原想亲自教你的。」
他看着她,目光中似能柔出水波一般,却是看得珊娘一阵感慨。
袁长卿此人,前世时便是那样的性情,他所关心的,他会倾注全部的关心,而他所漠视的,他会全然漠视……前世时,她因他这样的脾性吃尽了苦头,如今被他以那样热烈的眼看着,她忽然有种预感,似乎她仍是不会轻松……
「你保重,」他道,「平常多穿一点。」
珊娘:「……」
她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廊下的三和五福。三和规规矩矩地站着,五福的唇边则明显抿出一道笑纹。珊娘忍不住脸红了。
「还有,」袁长卿将那只鹰交给凉风,回头看着她,压低声音又道:「有什么事就叫凉风给我送信,便是我不能帮你什么忙,好歹可以帮着你出点主意。」
忽地,珊娘就想起七娘跟她的未婚夫通信的事来。
于是那脸上的红晕渐渐也染红了她的耳根。
她清了清嗓子,沙哑着声音道了声:「你也保重。」
袁长卿说的明明是「她有事时可以写信跟他联络」,可还不等珊娘这里想到有什么事情可以烦劳于他,她便收到了袁长卿寄来的信。
那时他走了才不过三天,算算脚程,甚至人都还没有离开江阴府的地界……
袁长卿的信之所以能来得如此迅速,则是得益于圣元革新时世祖皇帝所创立下的邮驿。只是,当年受国力所限,那时的邮路只通到县一级的地区,便是梅山镇如此繁华,都没能设立一个邮驿。而袁长卿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根据太子之命拓展邮路的——从国家方面来说,是为了方便上令下达;而在珊娘眼里,则诡异地觉得,袁长卿这简直是在假公济私……
不然,凭着她们家既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又没人在朝中做大官,她根本不可能每隔着三五天就收到一封他的信——偏袁长卿的信就这么每隔三五天便出现在她的案头上……
虽然其实他也没写什么,除了问一问大家的平安,更多的倒像是游记,不过记录了一些沿途的风光和趣事……
然后珊娘便发现,袁长卿此人虽然嘴拙,笔下却不拙,把个沿途风光写得活灵活现,竟叫她也似跟着他一路畅游过去的一般……此乃后话。
且说珊娘收到头一封信时,是凉风递上来的。看着低眉顺眼的凉风,珊娘忍不住又在心里把袁长卿妖魔化了一回。她不由觉得,袁长卿此人简直是个博弈好手,做任何事情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看着不过留下一个照顾小鹰的小厮,却不想还肩负了信使的职责……而当周崇借着来看袁长卿留下的那只小鹰频频上门拜访之后,袁长卿的信里忽然提到此事时,珊娘才敏感地意识到,这凉风许还兼着眼线的功能……
因太太怀着身子,珊娘怕把病气过给太太,便主动把自己关在春深苑里养起来病,竟是除了袁长卿走之前来告别,她就再没在人前露过面。她原不过是感了小小的风寒,袁长卿走后没几天她就痊愈了。因此,七娘来「探病」时,其实她早好了——而七娘说是来「探病」的,倒不如说她是来「八卦」的才更为贴切。
中秋夜的事,自然不可能这般无声无息地过去。只是之后因姚家人闹上门来,叫珊娘分了心,也就没有管后续的故事。七娘过来,主要便是通报这件事的。
却原来,中秋后的第二天,十四娘就被她的嫡母给禁了足。至于那愚蠢的丫鬟四喜,自是逃不掉一个被赶出去的命运。
「那丫头也是蠢到了极致,」七姑娘不屑地撇着嘴道,「你道她为何如此?说来好笑!原来她一心往上钻,偏又没个路子。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在她耳边吹风,说是因为她当初得罪了你,才叫园子里的主子们看不上她。又有人给她出主意,叫她当众给你陪不是,再做出一副以命悔罪的姿态,说是这样就能叫上面相信,她是真心悔过的。偏那丫头鬼迷了心窍,竟真信了这个主意,这才闹出这么一出戏来。」又叹道,「如今家里把她赶了出去,怕是别人家也再不会用她了,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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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当家 卷三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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