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缩了回去,珊娘急了,伸手就在袁长卿的肋下又拧了一把,「你说你能听到动静的呢?!现在叫我怎么办?!」
袁长卿尴尬一笑。那会儿他不是正好分了神嘛……
他的手指再次在她的唇上按了一下,然后弯腰抱起她,凑到她耳旁小声道:「相信我,我从来不会只做一种准备。」
而他的第二种准备,便是带着她翻过春深苑的院墙。将她放在廊下,他才刚要说话,忽然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以及三和压着嗓门叫着「姑娘」的声音。
珊娘怕她看到袁长卿,忙回手一推他,便急急跑上楼梯,堵着正要下楼的三和道:「我在这里。」
三和这才松了口气,又好奇问道:「姑娘去楼下做什么?」
「呃,」珊娘转了一下眼珠才想到一个借口,「一时睡不着,随便转一转。」
「光着脚?!」三和指着她那只踩着楼梯的光脚。
珊娘一窘,「啊,那个嘛,刚才有点热来着……」
「热也不能不穿鞋呀!」
万幸的是,三和怕惊醒了其他几位姑娘,只轻声抱怨了一句,便再没有说什么了。
等珊娘回到东间时,北窗已经被三和关上了。直到将三和支出去之后,珊娘这才得着机会回到北窗下,悄悄将那窗户拉开一道缝,往楼下的落梅河中看去。
便只见那河岸边,挂着盏灯笼的小船依旧泊在原来的地方。灯笼下,袁长卿背手而立,正抬头看着她的窗口。
珊娘心头一跳,蓦地侧身躲到墙角处。而手背上被他咬过的地方,忽然就是一阵麻麻的刺痒……
第二天一早,珊娘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北窗下往外看了一眼。
窗外,那株歪脖子柳下,早已经没了那艘单篷船的踪影。
那垂于河面之上的细长柳枝,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水面,直把倒映在河中的晨曦搅成一片细碎的金光——恰如珊娘此刻的心情。
珊娘抬手抹了一下额,不禁对自己一阵苦笑。如今回想起来,她都不知道昨晚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答应了他把那「权宜之计」换作了「长久之计」……虽说答应了也没什么,可……
对未来的恐惧,叫她忍不住在晨风中瑟缩了一下。
「哎呦,我的姑娘哎,这一大早的,您怎么站在风口上?!这是作病呢!」
忽然,身后传来五福的咋咋呼呼。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肩上已经被五福裹了件衣裳。
五福将她从窗口拉开,一边皱着眉头,一边以一种近乎颐指气使的口吻责备着她道:「姑娘可真是,这么大的人了,好歹知道保重。明儿可就是中秋了,早晚凉着呢,偏连件衣裳都不披就站在风口里,赶明儿又要喊头痛了!」
三和正站在软榻旁收拾着被褥,听到五福的话,便回头冲她抱怨道:「你都不知道,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向是怕冷的人,偏昨儿竟说热得受不住!」她扭头看了一眼珊娘的脚,到底替她留着颜面,没有全部拆穿她。
五福则拉着珊娘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坐了,又倒了杯热茶递给她,一边头也不回地答着三和道:「都说酒性躁,姑娘这是喝多了呢!」又小声调侃着珊娘道:「看来以后每天早上都该给姑娘倒杯酒才是,今儿姑娘都没赖床呢。」
这倒是,以往早晨时珊娘很难一下子完全清醒,今儿却醒得很是彻底,且还没有下床气。
三和五福那里利落地伺候着珊娘梳洗更衣,竟都不需要她吩咐上一个字,珊娘却是看着她们一阵默默感慨。
前世时,不管是对以前的双元四喜也好,还是对三和五福,包括后来的六安,其实她一直都是沿用着从老太太那里学来的那套御下之术。那时候,她觉得她已经是尽量对她们亲切了,可连六安在内,对她仍是敬畏多于亲近。那时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们虽然跟她日夜相处,其实心里并不关心她,她们只是把照顾她当作一件工作而已……而不像现在,三和会唠叨她,五福甚至会以逾越的口吻指责她……前一世,这是再不可能的事……
连三和五福都在变,这一世,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许就算她跟前世一样嫁给袁长卿,未来也未必就是她所知道的那个模样……这么想着,珊娘忽地又勇敢了起来。
此时,从卧室和外间也传来了林如稚她们起床的动静,珊娘便扬声问道:「阿如,你们也起了吗?」
「起啦。」阿如在卧室里叫着,又扬声问她,「怎么睡得好好的,你跑到里间去了?可是我睡觉又不老实了?」
珊娘呵呵一笑,才要探头出去说,「你也知道」,就听得游慧和赵香儿在外间大声呻吟道:「求求你们,小声点,头疼!」
此时林如稚已经穿好了衣裳,便站在东间的门口看着仍在梳头的珊娘一吐舌,笑道:「我先去看看她们。」
三和帮珊娘编着辫子时,林如稚已经在外间和游慧赵香儿闹成了一团,以及赵香儿的声声哀号,「头痛!」
珊娘忽然想了起来,便回头问着三和,「我原先放在枕头下面的小瓷瓶呢?」
三和冲着那八宝架呶着嘴道:「放到那个架子上去了。」她从镜子里看了一眼珊娘,压低声音,怪模怪样地笑道,「还有那只怀表。」
珊娘原不想脸红的,被三和以那种腔调一调侃,她不由自主就红了脸。
她从镜子里瞪了三和一眼,吩咐着五福道:「那里面是解酒丸,给姑娘们送去。」
五福答应一声,便从架子上拿了那个瓷瓶送了出去。
三和看了一眼五福手里的瓷瓶,忽然道:「以前怎么没见家里有这个?」
珊娘心头一跳,从镜子里飞快地瞅了三和一眼,笑道:「我就不信,家里的东西你竟全能记得?」又语焉不详道,「这是别人给的。」
五福凑过来笑道:「姑娘可别不信,她不定还真能全知道。什么东西放哪儿了,她知道得比账本子还清楚呢!」
「你当谁都像你,当差不用心!」三和拿梳子敲了她一记,道:「快去吧,外面正喊着头痛呢!」
正说着,一脸苍白的赵香儿扶着脑袋进来了,看着脸色如常的珊娘好一阵羡慕嫉妒恨,「昨儿晚上明明就你喊头痛来着,怎么这会儿我们难受了,你倒好了?」
「因为老天爷是公平的,」珊娘回头笑道,「谁叫你昨晚笑话我来着,看吧,现在遭报应了。」
对于侯家人来说,中秋家宴是仅次于除夕家宴的一件家族大事。老太爷和老太太再怎么王不见王,每年的这两节,是必得装出一副和谐的模样,出来和一大家子子侄们「共享天伦」的。
连老太爷都躲不开这场家宴,就更别说五老爷了。偏这场家宴还不仅仅是一顿饭的问题,而是连着午宴接晚宴。便是五老爷想着晚来早走都不行。因此,一早起,五老爷那里就千叮咛万嘱咐着珊娘,别只顾着自己玩,要照顾好太太,别叫人冲撞了,倒唠叨得太太一阵不好意思,嗔着老爷道:「珊儿腿伤还没全好呢!老爷这是笑话我照顾不好她吗?」
五老爷一阵讪讪,忙道:「你们相互照顾,相互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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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当家 卷三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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