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舱里出来的那个人,若不是正站在灯笼的下方,仅凭着那身乌漆抹黑的衣裳,就足以跟夜色融为一体了。
珊娘心头一跳,蓦地睁大了眼。
楼下,一段高墙外,便是那静静流淌着的落梅河。往东再过去不到三十米远,便是临着珊娘家后门处的小码头。却不知道为什么,这艘只点了一盏灯笼的单篷小船,竟没有选择在不远处的小码头上靠岸,偏不远不近地停在了这里……
忽地,小船又摇晃了一下。却原来是那个从船舱里出来的人,在船头盘腿坐了下来。
在那人的面前,一张矮几上放着酒壶酒杯等物。那人以右手拿起酒壶,优雅而从容地往那酒杯里斟着酒。
而便是这么直着手臂斟着酒,便是那么盘腿坐着,那人的脊背一直都是崩得笔直的——明明是这样一种紧绷的姿态,却偏叫他做出一股闲散适淡的味道来……
这熟悉的感觉,便是此时那人的脸正处于阴影之中,仍是叫珊娘认出了此人……
她忍不住一侧身,扶着栏杆往窗外探着头,想要能够看得更清楚一点……
仿佛感应到她的视线一般,船上那个原本正低头抿着酒的人,手中忽地一顿,然后飞快地抬起头来。
于是,还差两日便是中秋的明亮月光,便这么毫无遮拦地洒在了袁长卿的脸上。
二人隔着一道围墙默默对视了一会儿。
袁长卿一抬手,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然后放下酒杯,又垂眼默了默,再次地抬头看向珊娘。
就在珊娘被他看得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的瞬间,她眼前忽地一花,然后他的人影便从那艘船上凭空消失了,只余下小船载着那盏灯笼,在河水的倒影里不停地颠簸着。
一息之后,珊娘便眼尖地看到,一个黑色人影掠过了她家那高高的院墙。
从院墙到珊娘的小楼,中间还隔着一排花房以及几株高矮不等的树木。珊娘默默盯着那个黑影,便只见他几个兔起鹘落,人便利落地落在了离她仅一臂之遥的那株玉兰树上。
「怎么还不睡?」袁长卿低声问道。
许是怕说话的声音大了会惊动到他人,此刻他站得极靠近珊娘的窗台——也就是说,他正站在树枝的末端处。便是他的一只手正抓着头顶上方的树枝,整个人仍跟张纸片儿似的,随着树枝一阵上下晃动着,直看得珊娘一阵心惊肉跳。
「当心别掉下去。」她本能地提醒道。
袁长卿垂眸看看她,忽地微笑起来——却是叫珊娘蓦地就想起刚才游慧形容的「花开」一词来。
「不会。」他悄声说着,又问了一遍,「都这时辰了,你怎么还不睡?」
珊娘一眨眼,抬头瞪着他道:「是呢,都这时辰了,你怎么还不睡?还……」她抬手冲着他画了个圈儿。
袁长卿蓦地一低头,多少叫珊娘疑心他是不是因心虚而脸红了。然后他又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伸手递了过去。
珊娘没肯接。
于是袁长卿便又向着树梢的末枝那端挪了一小步。
珊娘觉得她好像都已经听到了树枝断裂声了,忙伸手接了过去,一边道:「你往里面站站,树枝要断了!」
袁长卿又微笑了一下,既没有回答她,也没有依着她的话往里面挪动。
于是珊娘白他一眼,无声咕哝了一句,「摔死活该!」又看着手里的小瓷瓶道:「这是什么?」
正说着,袁长卿忽然冲她举起一根手指,示意她不要出声。
珊娘一惊,果然听到她的卧室里传来一阵响动。她蓦地跳下窗台,绕过屏风探头一看,原来是林如稚又在那里翻身了。
她不放心地出去西间又看了一眼,见连三和都已经睡熟了,这才松了口气。等重新回到东间,她的头脑这才开始正常运转——大半夜的,这袁大不睡觉,跑到她楼外的河里泊着干嘛?!
她蹑着手脚重又回到窗边,探头再往窗外的玉兰树上看去时,却发现树上早没了人影。
是走了吗?
她踮着脚尖往仍在河边泊着的单篷船上看了看,却只见那灯笼仍是孤零零的亮着,其下却并没有人影。她疑惑地歪了歪头。
她这里才刚一偏头,忽然就感觉到有人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珊娘一惊,险些叫出声儿来,却立时就叫一只大手盖在了嘴上,「嘘,是我。」袁长卿道。
又来了!
这是第二回了!
珊娘蓦地一阵恼怒,抬手就往袁长卿的肋下狠拧了一把,直拧得袁长卿一阵呲牙裂嘴,偏还不能出声,只好用力按住她的手,冲她一阵讨好的笑。
而这样的袁长卿,却是珊娘从来不曾见识过的。她看着他,不由一阵呆怔,因此她一时竟没留意到,他靠她极近,近得他的呼吸都在撩着她额前的流海了……
「你可还好?」袁长卿道。
珊娘眨了一眼才反应过来,瞪着眼后退一步,压低声音道:「你要死啊!被人看到……」
蓦地,袁长卿竖着手指贴在唇上。
珊娘顿时闭了嘴。
卧室里,林如稚又咕哝着翻了个身。
于是袁长卿抬手指了指窗外。
珊娘疑惑地一探头,却叫袁长卿误会了她的意思,凑到她耳旁小声道:「你别怕,我不会摔了你。」
她正疑惑着,袁长卿已经伸手过来揽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则抄过她的膝弯处,像她摔断腿那天一样,将她抱了起来。
珊娘一惊,忙咬住唇,及时止住一声到了唇边的惊呼。
而只眨眼间,她就被袁长卿抱着跳上了那株玉兰树。
袁长卿的脚尖轻轻一点,便抱着珊娘从树上跳了下来。
而直到他落地,珊娘一直都是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严厉的言辞来指责他才好了——前一次是夜闯,这一次更好,干脆直接上手掳人了……
见她那么直勾勾地瞪着他,袁长卿一勾眼尾,笑道:「现在我们可以放心说话了。」
珊娘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一个肘击击向他的胸口,怒道:「放我下来!」
袁长卿蓦地一缩,也不知道是被她的手肘击痛了,还是在闷声偷笑。他并没有听从她的意思放她下来,而是一猫腰,抱着她钻进了树下,一边小声道:「你又不重。」
说话间,珊娘闻到他口中飘出一股明显的酒气。她一怔,抬头看向袁长卿。
此时他已经直起了腰。月光从玉兰树稀疏而宽大的叶片间洒落,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明暗不定间,他那双眼眸亮得叫人一阵心惊,而若仔细看去,还能看出,他的脸颊红得也十分可疑。
「你,喝醉了?」她问。
袁长卿一默,低头凝视着她。
从珊娘家里出来后,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拉着周崇又是一番畅饮。而经过一阵旁敲侧击,终于叫他确认了,周崇竟真的对珊娘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这不禁叫他一阵自悔加气恼,偏周崇那里一口一声地说着什么「十三儿说你们那是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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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当家 卷三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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