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香儿的爹是八品县丞,官儿不大,官威不小,据说家里的姨娘已经排行到第五个了,因此从小看多了母亲愁苦模样的赵香儿多少有点愤世嫉俗。
林如稚则是另一种家庭里长大的,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爹就只有我娘一个,我祖父也只有我祖母一个。再说,纳不纳妾,单怪外面那些女人也没用,归根到底还是该看男人能不能守住自己。」
「这话我同意!」珊娘闭着眼举了一下手,「苍蝇不抱无缝的蛋,自己守牢了,比派一支军队看着都强。」
赵香儿捶着床沿道:「反正我死也不会叫我以后的夫婿纳妾的!他要纳小,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看你说的,」林如稚一推她,「这么寻死觅活的干嘛?过不下去和离便是。」
「哪有那么容易,」游慧叹道,「夫家不同意,便是你想和离也做不到啊。」
赵香儿怒道:「那我就一根绳儿吊死在他家祠堂里!」
「有这么决绝的必要吗?」珊娘一翻身,以一只手臂垫在脑侧,斜靠在贵妃榻上,看着罗汉床上的赵香儿笑道,「我一向不赞成人寻死。寻死不过是向世人证明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而已。且便是你死了,不把你放在心上的,仍是不会把你的死放在心上。会为你难受的,都是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你这一死才叫亲痛仇快呢,再蠢不过的事了。」
「那你说怎么办?」香儿一阵泄气。顿了顿,看着珊娘又道:「那,若是袁师兄要纳妾,你会怎么做?」
「我吗?」珊娘忍不住看了一眼蹲在墙角处煮着茶的六安。
袁长卿总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他答应她等到情况可以的时候,她随时都能退亲。可……万一呢?
万一她挡不住命运的车轮,最终还是要迫不得已再嫁他一回呢?!
……忽然间,珊娘有点明白老天爷为什么叫她重生了。许重生的意义不在于她如何自我反省,而在于如果她再次落到同样的境遇里,她该怎么做才能避免前世的悲剧……许这才是老天爷真正的慈悲之处。
「我嘛,」珊娘的手指撑着额头,看着罗汉床上的三人微笑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能和离就和离,如果实在做不到,大不了他过他的,我过我的,我不会去主宰他,但也不会让他来主宰我。」
——男人而已,不是她生命的全部。便是迫不得已再嫁一回,至少她已经学会了怎么去为了自己而活。
酒原就有助眠的作用,几个小姑娘说是要秉烛夜谈,其实也没有聊上多久,一个个就撑不住睡眼迷蒙了起来。
那小小的罗汉床上可容不下四个人「抵足而眠」,于是珊娘便拉着林如稚去卧房在她的床上睡下了。
珊娘睡觉原是很轻的,稍有动静就容易醒,偏那林如稚是个睡相不好的。她这里才刚睡熟,林如稚一个翻身,手臂便「啪」地一下落在了她的身上。
被惊醒的珊娘回头看看林如稚,见她睡得十分香甜,便往床边上让了让,重又合上了眼。
只是,她才刚培养出一点睡意,林如稚那里就又是一个翻身……
这般两次三番地一闹腾,珊娘渐渐便没了睡意。听着楼下的西洋座钟隐约的敲钟声,她一时分辨不出此时已经是几更几点了,便从枕下掏出袁长卿送她的怀表。月光下,那怀表的两根指针正重叠着指向零点。
而以过往的经验,珊娘知道,她这一时半会儿怕是睡不着了。于是她撑着手臂坐起身,又回头替林如稚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翻身下了床。
她这里才刚拿过衣裳披上,在东间值夜的三和便听到了动静,忙起身过来查看。
自珊娘可以下床行走后,她原已经不要人值夜了,可今儿因为有客人在,且还是几个醉鬼,三和便主动留下值了夜。又因往常她值夜的罗汉床叫几位姑娘睡了,她只好在东间的软榻上歇下了。
见她过来,珊娘摆了摆手,示意她轻些,又从三和手里接了灯,去西间查看了一回游慧和赵香儿,见那二人都比林如稚老实,便拉着三和去了东间。
东间里,软榻靠着东墙而设。软榻的北侧,是太太给的那幅猫戏图屏风。屏风后,藏着珊娘心爱的柏木大浴桶。
看着屏风后隐隐绰绰的浴桶,不由就叫珊娘想起她的奶娘来。她曾托侯瑞帮着打听奶娘的下落的,侯瑞却和老爷一样,记恨着李妈妈的丈夫引来了贼人,怎么也不肯帮她,最后她只好病急乱投医,求了周崇。只是,直到现在周崇那里也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见她神情怔怔的,三和小声道:「姑娘可是不惯跟人一起睡?」又道:「要不姑娘在这榻上将就一夜吧。」见珊娘没说话,她便快手快脚地卷了她原本正睡着的铺盖,回头对珊娘笑道:「姑娘稍等,我这就替姑娘换过铺盖。」
珊娘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阻着她道:「算了,别麻烦了,我就这样将就一夜罢。你回去睡,别值夜了。」
「那哪行?还有客人在呢。」三和笑道:「再说,也不能叫姑娘用我的铺盖啊。」
也亏得珊娘的箱笼就放在东间里,说话间,三和已经替她重新铺好了床铺,一边又道:「外间还有张贵妃榻呢,我在那里将就一夜就成。再不行,还可以打地铺。」等安置着珊娘睡下后,她才抱着她的铺盖去外间的贵妃榻上睡下了。
直到四周重新恢复了宁静,珊娘躺在软榻上闭了半天的眼,却仍是没能重新找回睡意。她翻了个身,再次从枕下掏出那块怀表看了看,只见怀表上的长指针比之前已经绕了半圈,便叹了口气,推开被子坐了起来。若是以往,她还可以找本书来催催眠,如今外间都睡着人,倒不好打扰了别人,便只得作罢了。
可枯坐着也不是事儿,于是她下了软榻,绕过屏风,推开临着落梅河的北窗,临窗看着外面被月光照得如一段深蓝色丝缎般的落梅河水。
此时夜色已深,对岸一片暗沉,只在极远处还有零星几点灯火亮着。倒是落梅河中,从梅山方向远远漂过来一艘小船,那船上挂着盏灯笼,灯笼的灯光倒映在漆黑的河水,和船上的那一点灯火恰相映成趣,忽明忽暗,一摇一摆地,看着极富意境。珊娘头也不回地从旁边的衣架上扯过一袭氅衣裹严了自己,便侧身坐上了窗台。
小楼的栏杆全都是美人靠式样的,因此栏杆下方的窗台设得很宽,足够珊娘缩着脚坐上去了。她以氅衣裹住光脚,将下巴搁在膝上,盯着那点跳动闪烁着的灯火默默看了很久。那忽忽悠悠晃动着的灯火,竟晃得珊娘的睡意一点点升了上来。她困倦地眯了眯眼,才刚要离开窗台回去睡觉,眼前的灯火忽然闪了一下,像是要灭了一般。
顿时,珊娘那才刚培养出来的一点睡意就这么被「闪」没了踪影。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扭头往那艘小船上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那艘小船已经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而刚才那灯笼的光芒之所以灭了片刻,却不是「灭」了,而是有人从舱里出来,正好挡住了那一点灯光。
招商银行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嫡妻不当家 卷三 第二十五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豆豆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