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珊娘一阵惊奇,当初她跟袁长卿的关系才闹僵时,她也是如此的。于是她笑道:「我以前也有这毛病,不过痛起来的时候,喝杯羊奶也就好了。」
五太太比她更惊奇,「你小小年纪,怎么也会落下这毛病?」
珊娘一眨眼,这才意识到她说溜了嘴,忙打着岔,回头问明兰:「大夫可来过了?」
明兰尚未答话,姚氏那里就已经笑道:「也没什么好看的,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我也是喝了羊奶也就好了,如今已经不痛了。倒是你,这会儿过来做什么?可去看过你哥哥弟弟们了?他们可还好?」
珊娘笑道:「要我去看他们做什么?太太才是管家的人,该太太去才是。」
太太眉头一皱。她不明白珊娘这话的意思,不禁带着几分警觉,打量着她道:「才刚老爷可不是这么说的……」
珊娘摇头笑道,「太太不会真以为老爷要把管家的事交给我吧?我才多大年纪!再说,」她忽地凑过去,冲着太太轻佻地一挑眉,「老爷那么说,太太真没听出来?我瞧着,老爷这是心疼太太呢,看太太胃痛,怕太太操劳,这才说了什么叫我担下差事的话。事实上,老爷也知道我担不下这件事的,太太那里才刚走,老爷就后悔了,直说话还没说清楚,偏太太竟走了。然后老爷就骂了我,说肯定是我平常偷懒,不肯帮太太,才叫太太累病了。可我早就主动向太太请缨了不是?太太您说,我冤不冤啊!」
这半真半假的话,如泉水般从珊娘口中沽沽而出,偏她竟没一点心虚的模样。
太太不辩真假,却是被她这些话闹成了个大红脸,嗔着她道:「胡说什么!」
「真的,我可一点儿都没有胡说!」巧舌如簧的珊娘一本正经说着谎话,「老爷那人爱面子,自是不好意思亲自来给太太赔罪,这不,就把我给骂过来了。虽然骂了我,不过我明白老爷的意思,老爷这是叫我替他向太太道歉呢。太太看在我无缘无故挨骂的份上,千万原谅老爷吧!」
又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以一副久经世事的模样逗着太太道:「太太也不必气老爷不会说话,大老爷们嘛,都那个样儿,到了多大的年纪都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总叫人跟着操心。咱们也只能装着大度些,让着他们了,唉。」
太太一听就笑了,伸手拧着珊娘道:「胡说什么呢?!你才多大点的小人儿,竟敢笑话起你爹来了,看你爹知道不骂你。」
珊娘笑道:「可不就是挨了骂,我不服气才这么说的。」
经她这么一阵胡搅蛮缠,到底开解了太太的心结,于是那管家之事也跟着不了了之了。然后珊娘以太太才是当家主母为由,死拖活拽地把太太拉出了绣房,硬是拉着她去看那落水的小侯玦——因侯瑞那里有外男,且他年纪也大了,她们便只派了丫鬟婆子过去问了问情况。
只是,等她们到得侯玦那里时才发现,不仅老爷在,侯瑞在,连那两个救了侯玦的「外男」,也一个不落地都在……
不得不说,珊娘真的把自己调适得很好,便是如今跟那前世的冤家处于同一屋檐下,她仍能保持着镇定,乖顺地扮演着不肯轻易抬头看人的、略带羞涩的未成年少女形象。
要说,这也就是经过「圣元革新」后的大周,且还是在侯家最不守传统礼教规矩的五老爷府上,珊娘才能跟袁长卿这么个「外男」共处一室。若是还在西园,这种事她想都别想……当然,这会儿她其实是巴不得五老爷能传统一点。
可惜的是,五老爷才一看到五太太,那眼里连客人都没了,哪还能看到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儿女。
而五太太那里,原就是被珊娘忽悠着过来的。太太心里觉得,庶子遭了罪,她这个嫡母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关心,这才同意过来的,却是没想到竟这么倒霉,顶头就遇到了那个吓人的冤家……这会儿五太太没有再次把那衣袖抖出个水波纹,还多亏了之前珊娘在绣房里替五老爷说了无数好话的功劳。
总之,两方人马这么一遇上,加上主夫主母都不给力,顿时一个个全都对瞪着眼儿不吱声了——啊,也不能说是「全都对瞪着眼儿」,至少珊娘「母女」这会儿是垂着头不看人的。当然,她俩一个是真害羞,一个只是假装的。
所以说,人的脾气禀性一旦形成,真的很难改呢。便是转了一世,前世时就以懂眼色着称的珊娘,这会儿仍是有点积习难改,明明低头装着乖顺,可发现屋内弥漫着一片不太得体的沉默时,她忍不住就想跳出去做那缓和气氛的「全乎人儿」了。
好在她终于还是忍住了。
不过,便是没了她,在场的几人中也不都全是五老爷那样不通人情世故或是袁长卿这样不爱主动开口的。就只见林如亭越众而出,冲着刚进门的五太太和十三姑娘拱手见礼,道了声:「五太太安好,十三姑娘安好,打扰府上了。」
话说这梅山镇也就这么一点点大,且侯五老爷当年跟林如亭的父亲林仲海都是梅山书院的学生,五太太倒也认识林如亭,便腼腆地回了个礼。
那里林如亭则拉过袁长卿介绍道:「这是我师弟袁长卿,自京城来的。」
五太太虽不是个称职的主母,可待客的基本礼貌好歹还算周全,便半掩在珊娘身后,对那二人讷讷地说了几句「承蒙高义搭救小儿」之类的客套话。
这林如亭果然不亏是梅山书院的学长,对人的体贴照顾那可不是一星两点的亮处。何况五太太的为人禀性,梅山镇上可谓是无人不知,故而跟五太太讲话时,他的声音不自觉就又放柔了三分。
珊娘看了,不由一阵暗自点头。
前世时,她跟林如亭并没有什么接触,只知道他是「落梅三君子」中声名最为不显的一个,虽然最后他官居翰林学士兼知制诰(换个后世所周知的职称,便是秘书,皇帝的秘书)。如今这么仔细一看,才叫她明白,他声名不显的原因。
「落梅三君子」中,那林如轩是个开朗活泼的,一举一动都很容易招人侧目;袁长卿虽沉默寡言,但他有着一张杀伤力极大的脸,以及一种难以描述的、极强的存在感,便是他站在那里不说不动,也不容人轻忽。跟这样强烈的二人一比,这待人和煦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的林学长,自然也就吃亏很多了。
才刚重生时,珊娘如从一场恶梦中惊醒的人儿一般,对前世的一切都抱着怀疑和否定。直到如今经过这一个月来的休养调整,才叫她渐渐从那种种迷乱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沉淀下所有情绪的她,如今再想起那些前尘往事,却是除了批判否定外,又更多了一份理性的思考和感悟。于是,她渐渐明白了很多前世执着不肯去明白的道理。比如……
比如,不是说她喜欢谁,谁就一定也必须要喜欢她的。
再比如,一个人的相貌气质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一个人的脾气禀性。
看着这温暖如春水的林学长,珊娘忍不住就偷窥了一眼那不言不语站在一旁的袁长卿,心下不禁一阵自问:前世时,她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她到底喜欢他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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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当家 卷一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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