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掀袍落座,提着酒壶,斟上了江米酒,一时酒香四溢中,空气中带着一丝甜洌。
「这是啥?蚕豆?」
桑柏盯着眼前一盘香酥蚕豆看了两眼,虽认了出来,可还是头一次见这酥炸的做法。他徒手拣着几颗送进嘴里,咯嘣嚼着,不住点头,乐道:
「少……将军,你尝尝这个,还是个辣口的哩,跟童州的辣菜有得一比」
梁叔夜心思不在,并没有提筷,只是觉得杯中酒味奇特,竟不是凉州人常喝陇南春,像是一味糯米酒?
此时,传饭的士卒端着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入了帐,主次有序的摆在了桌案上。
放眼望去,红油油的一片,光是闻着看着,已知辣意。
梁叔夜一道道菜看去,脸色越来越差,他搁在膝上的手不经意握成了拳头——
这次,连桑柏也瞧出了不对劲,他慌忙抬起眼睛,对上了梁叔夜复杂隐忍的眼眸。
徐大鼎一直等在帐外,听见里头传唤,心花怒放,暗自思忖着:定是那桌辣菜起了作用,梁将军食着高兴,就要奖赏他了!
整衣襟,倒腾着小碎步子,弯腰噙笑迈进中军帐,他扎下半截子礼儿,笑问道:
「将军用的可好?」
话出口,徐大鼎抬起眼,想偷瞄着梁叔夜的脸色,可就是这一眼,如兜头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徐大鼎满心的沾沾自喜。
梁叔夜漆黑的眸色下,酝着汹涌的情绪,疑惑、惊讶、自恼,几乎五味陈杂,无法一言以蔽。
他只动了一筷子水煮肉片,熟悉的味道萦在舌尖,心里疯狂的念头破涌而出,像一张残破的网,勉强束缚着他隐忍的理智。
「厨娘在何处?」
徐大鼎乍闻此问有些诧异,心下惴惴不安,难免揣测梁叔夜的心意——
难道是辣菜的味道不佳,他要怪罪掌勺之人?不能吧?
边上的桑柏见徐大鼎的一双招子贼溜转儿,支吾半天不说话,当即一掌拍在桌案上,大声呵斥道:
「还不把人带过来,难道要将军亲往庖厨之地么?」
「人、人已经归家去了……」
「你放屁,蒙谁呢?」
桑柏抽出腰际佩刀,亮出一道寒光,隔老远刺着徐大鼎的眼招子,威胁着。
都是沙场喋血的武人,自然不会被刀光吓退,只是徐大鼎惧着梁叔夜的权势,噗通跪倒在地,急切道:
「属下不敢!那丑妇是属下请来的,做完这顿辣菜,自然放她归家去了……还刚走一会儿呢,要派人去追么?」
「家在何处?」
「苦水乡——」
未得徐大鼎说完,梁叔夜便噌得一声站了起来,他伸手一捞,挑起椅背上的披风氅衣后,阔步往帐外走去。
踩着马镫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扬蹄踏尘,蹿了出去!
不用士卒搬开拒马栅栏,梁叔夜一个挽缰上提,马儿飞身一跃,已然跳过了拒马,冲着苦水方向疾奔。
徐大鼎站在原地满脸懵逼,抬手摸了摸鼻子,心中纳罕道:
「我还没说她叫什么名儿呢……」
一路驰骋,扬沙漫天。
梁叔夜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相信萝涩的死而复生,可此刻他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来,若不亲眼寻见她,他一定会后悔的。
绕过苦水镇往西,从羊肠山道,他终寻到了隐在一处山坳里的村子。
现下正是农耕春种之时,田里农汉子卷着裤脚,面朝黄土背朝天,突见这样一人一骑,鲜衣怒马,他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抬头注目而视。
好威武的马,好俊俏的人。
骏马毛色炳辉,体格健硕,男人姿容清俊,衣履甲胄,像是一个粉头将军。
梁叔夜四顾看去,见路上行人稀少,清一色都是农汉子,竟连一个妇人也没瞧见,他懊悔着方才急切奔出,连厨娘信谁名谁也没来得及问清。
若真是萝涩,她大抵也不会用自己的本名了。
「老叔,敢问一下,村子里可有位做辣菜的姑娘?」
梁叔夜勒着马缰,停在田埂头儿,弯腰向地里的一位农汉问道。
农汉虽没见过世面,到底也知道这人来头不小,轻易开罪不起,他撂下手里的铁锄头,有一句答一句道:
「咱村有个辣菜作坊,家家户户的娘们丫头都去上工帮忙哩,要赶着做一种面饼……哦,叫啥速食面的,不晓得军爷你找哪个?」
梁叔夜一听速食面这三字,心中愈加笃信了几分,连擒着马缰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我找那间作坊的主人,烦劳指路!」
「哦,你寻山子媳妇呐,您这一路往东北走上半里地,见一个大院子里头搭着天棚,闻着满是辣子的味道,就是她家了」
梁叔夜一愣怔:山子媳妇,她,嫁人了?
拧着剑眉,他向农汉子抱拳谢过后,轻夹马腹,一路往东北方向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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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小厨娘 卷三 第36章[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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