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折釉随着沈不覆走进一处农宅时,就看见沈禾仪正在院子里喂鸡。
沈禾仪抬起头,笑着说:「回来了?正好今晚杀鸡吃。」
「咯咯、咯咯……」院子里的两只鸡配合地叫唤两声,争相夺食。
沈不覆走过去,动作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簸箕,笑道:「我来罢!」
肖折釉站在院门口蹙眉看向沈不覆,好像沈不覆只有在他母亲面前的时候才会露出这般「良善、温顺」的神情来。
肖折釉指挥着下人们收拾东西,等东西几乎都安顿好了,肖折釉去厨房给沈禾仪帮忙。
沈禾仪正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折断一根根长豆角。
肖折釉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对面,也拿起盆里的豆角帮忙。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肖折釉随口说:「将军在您面前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当年他一心寻死想必是一时糊涂,他必是舍不得您的。」
沈禾仪有些惊讶,她问:「他至今没告诉你?」
肖折釉怔了怔,问:「告诉我什么?」
「他从未真的想要寻死,就连当初我在军前掌掴、责罚他,都只不过是陪他做了一场戏罢了。」
肖折釉手中的豆角落在了地上。
沈禾仪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豆角,又看向肖折釉,无奈地摇摇头,略怅然地说:「这孩子,怎么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肯说的性子……」
她将盆里剩下的几根豆角折好,端着木盆起身去洗菜。她背对着肖折釉洗菜,说:「剩下的活儿不用你帮忙了,旅途奔波,你去歇着吧。」
肖折釉在那儿坐了许久,听着沈禾仪「哗哗」地洗菜水声。她慢慢收起思绪,好像隐约猜到了什么。紧接着,便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涌上心头。
沈不覆正在杀鸡。归刀抱着刀站在他身边,禀告着最近的战情。
「知道了,下去罢。」沈不覆道。
归刀退下,沈不覆将两只鸡一放,去一旁的井打了水,洗手上的血迹。他不经意间抬头,看见肖折釉站在远处的檐下望着这边。看她的神情似乎在那里站了很久,沈不覆皱了下眉。
沈不覆拿起井旁悬挂的棉布擦了手,然后走向肖折釉。
「找我有事?」沈不覆问。
肖折釉仰着头望他,她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轻叹了一声。
沈不覆眉峰皱得更紧。
肖折釉慢慢垂下眼,声音又低又轻地说:「本来心里恼得很,想来质问你,忽然又觉得没必要了。」
风有点大,肖折釉疲惫地将鬓间的发掖到耳后,眉眼之间染上几许倦态。她转身回房,风将她藏青色的裙角向后吹去,拂在沈不覆垂着的手臂上。
「折釉?」
肖折釉没有应,继续往前走。
沈不覆思索了片刻,转身进了厨房寻沈禾仪。待他从厨房出来之后,立在檐下沉默许久,才抬脚去肖折釉的房中。
两个小丫鬟正在外间摆弄插花,沈不覆摆摆手,让她们退下。
他掀开里屋的垂帘,望着坐在窗边的肖折釉。肖折釉偎在一张老旧的藤椅上,目光落在窗外,凉凉的风从外面灌进来,将她的长发和衣裙吹起来。
沈不覆站在她身边许久,忍不住说:「虽然立春了,可还冷着,窗户还是关了罢。」
肖折釉摇摇头,轻声道:「冷风吹着,人才更清醒点。」
沈不覆默了默,转身去一旁的柜子里抱出一条绒毯,盖在肖折釉的身上。
肖折釉不说话,沈不覆便沉默地陪在一旁。
许久之后,肖折釉才开口:「曾经我觉得将军是一个很孤单的人,无人相陪无人可相商,那个时候我总是努力去猜你的心思,又想着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你。毕竟……我和漆漆、陶陶之所以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你的照拂。」
肖折釉轻笑了一声,声音轻轻的。
「可是到头来我什么都没猜对,反而一次又一次拖了你的后腿,误了你的事情。可笑的是我还用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责备你……」
肖折釉摊开手掌,她望着柔弱无骨的芊芊玉手,眼中染满失落。
「小时候父皇总是很惋惜我是女儿身,那个时候我不懂。后来才明白我是有多辜负父皇的期望。多想像师延煜母妃那样也当一个巾帼女将军。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皇族走向灭亡……为什么我还要留着上辈子的记忆?和父皇母后一起死干净了多好……」
沈不覆见她眉宇凄凄,立刻打断她:「不要多想,那个时候你才十四五岁罢了。又能做什么!」
肖折釉抬眼看他,慢慢说:「将军,你会不会怪我多事?你会不会暗地里笑话我的愚蠢?」
看着肖折釉眼底渐次染起的氤氲,沈不覆心里一怔,急忙弯下腰将她抱在怀里:「没有,从未有过。」
肖折釉在他怀里落下泪来。
「如果我没有站出来当众说与你有私便不会嫁给你,造成你我之间尴尬的三年,也不会影响你原本的计划。当初你明明说给你一年的时间报仇,所以正是我的善做主张让你的计划推迟了两年……」
「如果不是我自以为是地跑去斩临关救你,也不会自作自受地受伤,更不会将你的计划又推迟了一年。如果不是我的举动,你现在一定不会在这里。而我之前还在指责你没用……」
肖折釉的眼泪簌簌落下,一种带着恼怒的悔意。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笑之感。
「我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沈不覆顿住。
只是什么?
「只是你从未想过要把你的事情说与别人听。」肖折釉将话接过来。
沈不覆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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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嫁龙门 卷四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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